．Ｍ Ｏ电Ｖ影ＩＥ剧ＬＩＴ本Ｅ Ｔｕ ・谨献给中国党成立９０周年・ 路 编剧：傅１．古城西安日 遥 博 放的几页手写稿，顺手拿起来看看。 陈刚微笑，很认真地：说哪儿去了， 稿纸首页赫然写着几种不同字体 老同学，想你了，来看看还不行啊？ 绵延的古城墙，雄伟的大雁塔。 显然这是随意写 路遥不屑：你这个大忙人，无事登 建国路。一条不太宽阔的林荫大 大小不一的文字标题，道，不时走过几个车辆和骑自行车的 的草纸：《早晨从中午开始》《平凡的世 门才怪呢？ 人。 一个古朴院落的大门，旁边挂着 “陕西省作家协会”醒目的牌匾。 ２．省作协大院日 白玉兰遮天蔽日，腊梅树光影婆 娑，院中的喷水池泉水汩汩喷涌，给宁 静的大院平添了几分幽深的气息。 画外传来一阵阵鼾声，寻着鼾声望 去，在大树的荫凉下，路遥正蜷曲在一 把破旧的藤椅上睡觉。 有节奏的鼾声伴着喷泉的响声，仿 佛是一首和谐的奏呜曲。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干枝叶的间隙 洒在路遥的身上，他把头歪倒在一只臂 弯里，呼噜呼噜地睡得正香，手指间夹 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灰已经燃了很 长。 不远处，几个小孩儿蹲在一起在神 秘地嘀咕什么。 小胖男孩儿涛涛蹑手蹑脚地向路 遥走过来，小女孩儿丹丹和小丽悄悄地 跟在后面。 涛涛用一只手捂住嘴巴，悄悄走到 熟睡的路遥跟前，用另一只手拿着一根 细长的草叶在路遥的脸上轻轻地滑动 几下，然后迅速躲闪蹲到路遥的身后。 路遥停止呼噜，感觉到脸上有东西 在爬动，用手在脸上使劲摸搔，眼睛微 微一睁，没见到什么，调整一下姿势歪 头继续睡去。 旁白：这就是我。有好几次，慕名 而来的人要找作家路遥，都把我当成门 房的老头，当他们确认我的身份后，不 免会大吃一惊，啊？难道作家就是这个 样子１ ３．路遥创作室日 一栋老式旧楼，墙皮已经剥落，墙 头一侧长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一楼并 排有十几个不大的房间，其中一间大门 敞开着。 《女友》杂志副总编陈刚走过来，在 大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他见没人应声， 就径直走进室内。 对面墙上的小玻璃窗透进些许光 线，使室内显得有些暗淡。房间较窄 小，布置得非常简陋，除了一套陈旧的 桌椅，再就是满屋到处凌乱摆放的书籍 和报纸。 陈刚走到写字台前，看到桌面上摆 电影 学２０１１年第１８翱ｌＢ０ 界》创作随笔。 陈刚仔细地端详后继续翻阅。稿 纸的第二页空白，他小心地把稿纸放到 桌面的原位。 ４．作协大院日 涛涛掩饰着脸上的诡笑，见路遥没 醒，就又用草叶轻轻地在路遥的脸上滑 动。路遥眼睛也没睁，不耐烦地用手挥 舞两下，仿佛是要赶走正在脸上爬行的 苍蝇。 丹丹和小丽在一旁忍俊不禁，咯咯 笑出了声。 涛涛生气地“嘘”了一声，做了一个 制止动作。 路遥醒来，发现是几个恶作剧的小 孩儿，突然坐起身：好哇，原来是你们几 个调皮鬼。 涛涛领着两个小女孩儿笑着迅速 跑开，路遥在后面撵，他们围着喷水池 你追我赶，笑声一片。 这时，旁边屋里已经引出几个观战 的人，在一边拍手助阵。 涛涛通过廊桥跑进喷水池中心的 圆台，绕着高高的喷水柱转圈。 路遥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赶，涛涛 在青苔上滑倒，被路遥一把抓住：看你 还往哪儿跑。 路遥把束手就擒的涛涛领出喷水 池：服不服？ 涛涛边笑边说：服了，服了。 路遥故作严肃：咋办？ 涛涛咯咯直笑：亲一口。 说完，涛涛撸起袖子，把小胖胳膊 送到路遥面前，路遥使劲在他的手臂上 亲了一口，然后看着站在一旁观阵的两 个孩子：还有你俩。 丹丹和小丽也都高兴地跑过来，挽 起一只袖子，乖乖地把胳膊送上前，争 着抢着让路遥在她们的手臂上亲一口。 旁观的人们拍手叫好。 这时，路遥发现站在旁观人中正在 朝他微笑的陈刚。 路遥高兴地打招呼：哎，陈刚。好 了，孩子们，伯伯有事，不玩儿了。 陈刚迎上前去：路遥，真看不出，你 还这么喜欢孩子呢。 路遥：嗨，这也是我一天中最高兴 的时候。怎么，今天陈副总编亲自登门 催稿啊。 陈刚看看手表：走，我今天请你吃 午饭。 路遥：啥？我现在早饭还没吃呢。 ｓ．陕北小吃店日 在一张靠窗的餐桌，路遥和陈刚相 对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碗陕北的“钱 钱饭”，两人吃得正香。 陈刚：路遥，准备给我们杂志写点 什么，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路遥：怎么样，还说没事？ 两人共同大笑。 陈刚：总编不放心，让我来看看，怕 约你写的稿子被别人抢走。 路遥嘿嘿一笑：我答应你们杂志社 了，绝不会一女二嫁的。 陈刚：我说也是，你可得让我交差， 我是向总编打了保票的。哎，最近身体 怎么样？ 路遥：感觉有点累，想调整一下身 体。先把你们杂志的债还了，要不我也 对不起你这老同学。 陈刚：准备写点什么？你这个“早 晨从中午开始”的人？ 路遥：好哇，你偷看了我的东西。 陈刚：不过没人时顺便溜了一眼而 已。 路遥：我想对自己过去的创作进行 一次全面总结。 陈刚：写创作体会可以，总结还有 点儿为时尚早。刚才我看到的就是你 要写的作品题目吧？ 路遥点点头：我已经考虑很久，想 写一篇散记，《早晨从中午开始》，你觉 得这名字怎么样？ 陈刚：很好，既富有诗意，也符合实 际。不过…… 陈刚欲言又止。 路遥：说，别吞吞吐吐的。 陈刚看着路遥：你先别上心啊。恕 我直言，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吉利，早晨如 果从中午开始，那不离日落就更近了吗？ 路遥满不在意：管他球。我就是怀 着一种对往事祭奠的心情构思这部作 品的。只有严肃地总结过去，才有可能 更好地走向未来。另外，许多报刊根据 道听途说的材料为我编排了一些不实 报道，我也不得不亲自出面说说，以正 视听。 陈刚：倒也是。我想，这篇文章也 Ｍ Ｏ电Ｖ影ＩＥ剧ＬＩＴ本Ｅ ｕ Ｅ 在创作方法上，因为任何创作方法只是 青年女作家杨佳苓：听说白云观的 作家精神劳动的Ｔ具。成功的原因有 两人吃罢饭。 签相当灵验呢。 三点。一是基本功的较量，看作家深入 路遥擦擦嘴：怎么样，家乡正宗的 走在旁边的诗人谷雨：路遥，你给 生活的程度和占有素材的多少；二是才 “钱钱饭”，还喜欢吗？ 她讲讲。 情的较量，有才气的作家作品翻上两页 一定会引起轰动。 路遥：咳，还是任由读者评说吧。 性…… 陈刚：好，好吃。 路遥：家乡的饭我总是吃不够，我 觉得比大酒店的山珍海味强，每次参加 宴会回到家，我还得再找点吃的，那样 才踏实。 路遥：好啊。那是１９４７年秋天，毛 不看作者的名字，就知道是他的作品； 转战陕北来到佳县，在指挥沙家店 三是人格的较量，有什么样的人格就会 战役取得胜利后，于农历的九月初九， 产生什么样的作品。 和随行人员专程来到这里参加传统庙 女播音员：您是怎样看待作家这个 会。他还曾在香烟缭绕的祖师大殿抽 职业的？陈刚：路遥，你现在是全国著名的 大作家了，我看你还一点没变。 路遥笑了笑：就是到埋进黄土那一 天，我也改变不了。 过一签，卦象为“上吉，日出扶桑”，换一 路遥：作家其实也是普通劳动者。 种解释，就是“东方红，太阳升”！ 拿我自己来说，写小说，这也是一种劳 杨佳苓欣喜地：路老师，是真的？ 动，并不比农民在土地上耕作更高贵， 路遥认真地：当然啦，“杨家岭”，我 它需要的仍然是劳动者的赤诚而质朴 陈刚准备买单：服务员—— 路遥阻止：哎，我来。 陈刚：说好的，我请你。 路遥迅速从兜里掏出钱来，拍到桌 上：在这儿轮不到你。 ６．作协创作室 日 坐在写字台前沉思的路遥，深深地 吸了一口烟，一大团浓浓的烟雾从嘴里 吐出来，加入到房间散淡的烟雾里。 路遥注视着写字台上的一角，那里 摆放的三卷本《平凡的世界》格外引人 注目。 路遥使劲地吸了一口烟，随后吐出 大团烟雾，他皱着眉头，习惯地咬了咬 嘴唇，看得出他心情有些复杂和沉重。 他拿起放在桌上已经写好的几页 稿纸，随意地翻看着，然后拿起桌上的 圆珠笔，埋头在稿纸上专注地写起来。 他不时地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笼罩着 他的脸。 旁白：在我的创作生活中，几乎没 有真正的早晨。我多年养成一个习惯， 通常在凌晨三点钟入睡，午饭前才起 床，午饭后就立刻扑到桌面上工作，整 个下午和夜晚是工作的最佳时问。因 此，我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 ７．一组镜头（回忆） 街道上华灯璀璨，高楼上灯火点点。 夜，作协院内寂静无声。 创作室里，写字台上点着台灯。路 遥抽着烟，一边踱步一边沉思。他走到 写字台前坐下，冲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放到旁边，接着使劲吸口烟，吐出大团 烟雾。他紧锁眉头陷入深深的回忆。 旁白：夜晚，当人们入睡的时候，我 的思绪会再一次活跃起来，重新伏案继 续完成当天的工作。第二天午间醒来， 就又是一个新的早晨了。有时候，思绪 也会离开作品，离开现实，穿过深沉寂 静的夜晚，穿过时间的隧道，漫无边际 地流向四面八方…… ８．佳县自云观日 山水相映，云雾缭绕，庙宇林立，古 柏参天。 路遥和几个朋友在庙宇间的林中 漫步。 旁白：我第二部小说《人生》获得全 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说起来还有点戏剧 在一个资料上看过，这可是有据可查 的。 杨佳苓嘿嘿大笑地纠正：不是杨家 岭，是杨佳苓。路老师，那你也去抽个 签，看看你刚发表的小说《人生》的运 气。 谷雨拉着路遥：对了，路遥，走，去 预测一下，我敢说，你这个中篇还能在 全国拿奖。 路遥：哎，算球。道教净土，岂敢胡 言。 杨佳苓拽着路遥的衣袖：走吧，看 看再说。 几个人推推搡搡将路遥拥到祖师大 殿，来到正在占卜的道人面前，路遥双手 作揖，虔诚默念，然后在桌上的签桶中随 意抽出一个卦签，双手递给道人。 道人认真看看卦签，仔细地端详着 路遥，然后眉开眼笑：施主，这是上上签， “鹤鸣九霄”，预示着你要宏图大展啊。 路遥惊诧的表情。 谷雨拍着路遥的肩膀：老弟，怎么 样？我说得没错儿，看来你的《人生》又 要一鸣惊人啦！ 杨佳苓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哇！路 老师，这回又得请客喽１ ９．一组镜头 作协大院，作协领导和同事们纷纷 与路遥握手向他表示祝贺。 省里表彰会上，宣传部领导给 路遥颁发荣誉证书，路遥在台上发 言。 作协会议室，电视台记者在现场采 访路遥，路遥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不时 地回答记者的提问。 旁白：中篇小说《人生》发表以后， 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特别是在全 国获奖以后，给我带来了极大的荣誉， 鲜花、掌声、赞誉接踵而至，简直让人应 接不暇…… １０．广播电台夜 录播间，女播音员正在采访路遥作 直播节目。 女播音员：路老师，您的小说《人 生》再次获得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有 人说这是全国作家的较量，您认为取得 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路遥：我认为，作家的较量主要不 的品质和苦熬苦累的精神。 女播音员：您的小说已经是第二次 在全国获奖，省里也给了您不少荣誉， 对这些您怎么看？ 路遥：每当获奖和得到荣誉时，我 的内心总会感到深深的愧疚…… １１．杨佳苓家夜 杨佳苓正在拿着一个小收音机聚 精会神地听着广播。 桌上摆的饭菜已经凉了，爱人示意 她吃饭，她不耐烦地摆摆手，继续听广 播。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采访路遥的实 况录音：……这时候，我眼前总会浮现 祖国西部黄土高原那些朴素的山峦与 河流，开垦和未开垦的土地以及土地上 弯腰躬背的父老兄弟，正是那贫瘠而又 充满营养的土地和憨厚而又充满智慧 的人民养育了我。没有他们，就没有 我，更没有我的作品。作为一个农民的 儿子，我对中国农村的状况和农民的命 运尤为关切。“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 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该丧失一个普通 劳动者的感觉。实践证明，离开大地和 人民，任何人都不会成功…… 杨佳苓边听边不住地点头赞许。 １２．创作室夜 路遥正在伏案写作，左手夹着一只 点燃的香烟，台灯的光线把他的身影映 照到墙壁上，显得又黑又大。 路遥放下手中的油笔，抬起头，抿 了一下近乎于裂的嘴唇，使劲吸了一口 烟，将手中的烟蒂插进烟灰缸里，端着 冲好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摘下眼镜， 两只手不停地揉着眼睛。 旁白：好多人羡慕我的风光。可我 却深切地感到，尽管创造的过程无比艰 辛，而成功的结果无比荣耀，但是，人生 最大的幸福也许在于创造的过程，而不 在于那个结果…… １３．王家堡 日 路遥家院里，一派热闹的场面。 窑洞前挂起大红条幅，上面写着 “电影《人生》开机仪式”字样。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在紧张地忙碌 着，有的在布置场景，有的在调试麦克， 有的在维持秩序。 Ｍ Ｏ电ＶＩ影Ｅ剧ＬＩ本ＴＥＲＡＴｕ １９．古城墙下傍晚（回忆） 旁自：拍摄电影《人生》的那段时 这样曲折？ 路遥：难道这样不好吗？ 树影婆娑，路灯幽暗。 光，是我最高兴的日子，这不仅是我的 成就，给父母和家人在乡亲们面前挣足 高加林把镢头往地上一摔：好个 路遥和弟弟王天乐在古城墙下的 了面子，更主要的是我终于有机会和家 球。我好不容易从农村逃出来混个铁 街道上漫步。 人在一起长时间相聚…… 饭碗，你为什么非让我回到生活的原 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 围观的群众已经把院子挤得水泄 点？ 路遥满脸沉思，默默无语。 不通。 路遥：你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 王天乐：哥，我看有的评论家已经 在条幅下面，站着一排人，有导演、 物。 做出论断，认为小说《人生》是你不可逾 地方领导、主要演员，路遥也站在他们 高加林满脸沮丧：可是，大家都在 越的高度。 中间。 耻笑我。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这黄 路遥：我承认，对于一个人来说，一 主持人在向大家介绍领导和来宾， 土地，只有求助于你了。路遥：加林，我们都是农民的儿子， 当介绍到路遥时，红光满面的路遥显得 异常兴奋，他向前跨出一步，深深地向 是这片土地养育我们长大，我们不应该 大家鞠了一躬，直起身后还不断向大家 嫌弃它，在土地上生活不是很好吗？ 生中可能只会有一个最为辉煌的瞬间， 那就是他事业的顶点。正如跳高运动 员，尽管他跳跃无数次横杆，一生中也 只有一个最高高度。我还年轻，还有很 摆手问好。 围观的群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１４．路遥家窑洞夜 路遥和摄制组的朋友及家人围坐 在炕桌旁喝酒，桌上摆满了当地的土 菜。 路遥跪在炕上，双手举杯，恭敬地 给坐在上座的爸爸妈妈敬酒，两位老人 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 导演天明在调解气氛：我看让路遥 唱一段家乡的民歌好不好。 大家一致叫好。 路遥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清 了清嗓子：好，我就清唱一首《赶牲灵》 吧。 大家鼓掌。 路遥用他那粗犷嗓音大声唱起来： 走头头儿的那个骡子儿呦哦，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戴上了那个铃子儿呦哦， 哇哇儿得的那歌声…… １５．电影院内 隆重而热烈的电影首映式现场。 舞台上大红的地毯，周边摆满了鲜 花，衬幕上醒目的大字：故事片《人生》 首映式。 路遥和其他主创人员站在舞台上， 主持人在逐一介绍。 当介绍到路遥时，路遥微笑着向前 跨出一步，向观众深深鞠躬。 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 一帮小朋友每人手捧大束鲜花跑 上舞台，向主创人员献花。 １６．电影院内 银幕上在放映电影《人生》。 电影片断：麦茬地上传来单凋的镢头 挖地声。翻过的土壤。我们渐渐看见高 加林赤脚光背，裤子挽在大腿上，机械地 抡着镢头，挥汗如雨地拼命挖着…… 路遥在观看电影。 （幻觉） 路遥站在银幕的麦茬地里，看着高 加林在吃力地刨地。 高加林发现了路遥，停下来，拎着 镢头气势汹汹地向路遥走过来，他走到 路遥跟前：你就是路遥？ 路遥面带微笑：是啊。 高加林：你为什么把我的经历写得 来，让我们一起干。 说着，路遥拣起地上的镢头，用力 而有节奏地刨起地来。 站在一旁的高加林热泪盈眶。（幻 觉结束） 银幕上：早晨，荒凉的大地，冰凉的 河流。高加林背着铺盖卷，在简易公路 上走着，向村子里走去…… １７．电影院内 电影放映结束，电影院里灯火通 明，观众席里热烈的掌声。 路遥和主要演职人员走上舞台，接 受小朋友献上的鲜花，集体向观众谢 幕。 观众席里的几位领导走上舞台，握 手接见主创人员，合影留念。 观众热烈的掌声。 舞台上的路遥脸上复杂的表情。 旁白：我并不拒绝鲜花和红地毯。 但是，真诚地说，我绝不想在这种戏剧 化的生活中长期满足。我渴望走出这 温馨之乡，渴望重新投入一种沉重。只 有在无比沉重的劳动中，我才会感觉活 得更加充实……（回忆完） １８．作协大院日 树荫里，路遥坐在破藤椅上像往常 一样眯着眼睛休息。 弟弟王天乐走过来：哥，天凉了，在 这里睡觉容易感冒？ 路遥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这里比 屋里暖和。你咋来了？ 王天乐：我到省报改稿，顺便来看 看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路遥：咳，马马虎虎。家里都好吗？ 王天乐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嗯。最 近又写什么呢？ 路遥：体力不行，不敢写大部头作 品，怕半途而废。我正在写个创作随 笔，对了，开篇第一句话就是写的“献给 我的弟弟王天乐”。 王天乐：行了，我可不想贪天之功。 路遥：真的，天乐，没有你的帮助， 我不可能写出《平凡的世界》。 王天乐：每个字可都是你用青春和 生命做抵押苦熬出来的。 路遥：其实，最早写这部书的动因， 还是从那天晚上我俩在城外散步时开 始的…… 多次跳跃的机会，很难说这就是我再也 跨不过去的横杆。我不相信！ 王天乐：哥，我知道你有一个远大 的梦想，冲击中国文学最高奖茅盾文学 奖，甚至诺贝尔文学奖。可是，你也不 能太拼命了，有时候一个人的理想和现 实是有差距的。 路遥：可我深切地感到，人不仅要 战胜失败，而且还要超越胜利！我曾经 想过，在四十岁之前，我一定要写一部 即使不是自己感到最满意的作品，也起 码是规模最大的书…… 王天乐：哥，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 你。 路遥和天乐渐渐远去的背影。 ２０．西安市街头夜 纷纷扬扬的雪花，把整个城市都笼 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旁白：天乐，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 冬天的夜晚，我们在街上的雪地里…… 路遥和天乐在路边的雪地上像孩 子般高兴地走着。 路遥：真好啊，好久没有见到这样 大的雪了。 天乐：老人不都说，瑞雪兆丰年嘛， 看来，明年年景肯定不错。 路遥：那就是说，我也能有好的收 成啦！ 天乐：你就像农民刨地一样地拼命 写作，连苍天都会感动的。 路遥忘乎所以：哈哈，但愿吧。 十字路口，由于雪大路滑，车辆抢 行，出现塞车。司机都拼命地鸣着喇 叭，交通秩序一片混乱。 路遥：天乐，看我的。 路遥说完，跑到十字路口中间，登 上安全岛，学着交警的姿势，左挥右摆 地打着手势。看他满脸庄严，俨然一个 标准的交通。 逐渐，车辆行进恢复了通畅。 路遥抬头仰望着北方，任凭纷纷扬 扬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仿 佛是一尊雕像。 王天乐也兴奋地躺在雪地上。 路遥急匆匆跑回来，拉一把躺在雪 地里的弟弟：天乐，快起来，咱俩马上回 去收拾东西，离开西安。 天乐坐起身来，疑惑不解：为什么？ Ｍ 电ＯＶＩ影Ｅ剧ＬＩ本ＴＥ 路遥异常兴奋地：我突然来了大灵 感…… ２１．兰州某宾馆深夜 房间里，桌上摆着两杯刚刚冲好的 咖啡，还冒着热气。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路遥停下来， 顺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习惯 地掐掉过滤嘴，对准另一只手中的烟蒂 路遥和天乐一边说笑，一边争论， 边不停地往稿纸上记录。 旁白：一切工作都在万分激动的情 绪中展开。我又一次体会到，一个人假 如真正投入到你热爱的工作中，那是非 常美好的。可后来才知道，虽然完成了 小说的构思，但对要完成整部作品来 说，万里长征还没有迈出第一步…… 一子，条件是那样艰苦，初出茅庐的我们 确是那样的乐此不疲。 接着点燃，边抽烟边继续踱步。 身上裹着浴巾的天乐从卫生间走 出来，坐在床上，他刚洗完澡，不停地用 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路遥仍在旁 若无人地踱步，使劲吸烟，整个屋子已 谷雨：山花虽然弱小，但能经得起 风雨，你就是开放最灿烂的那一朵。 路遥：是你一路搀扶我走进《山 花》，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文学启蒙的 园地。我要加倍地努力，回报《山花》带 给我的恩惠。 ２２．作协工作室日 谷雨：路遥，你现在可以说是功成 路遥正在独自整理桌上的资料。 名就了，凭着你两次获得全国中篇小说 旁白：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做漫长 奖的名誉，省作家协会副的地位， 用不着再拼命了。 的收集资料的准备工作…… “当当”几声敲门声。 路遥：是啊，就我目前的状况，坐享 经烟雾弥漫。 天乐：哥，你就少抽点烟吧。真不 明白，我们跑到这里到底是做啥哩？ 路遥停下来，像对天乐讲述又像是 在自言自语：我有个重大决定告诉你。 实际上这个灵感很早就来过多次，昨天 在雪地中，突然被我抓住了，都是围绕 这部作品的。是的，我要写一部规模很 大的书，就像柳青说的那种大书。是向 陕北的农民作历史交代的一部大书。 我要从咱村子写起，写到延安，写到铜 川，一直写到西安。我的主人公就是通 过你的生活经历，沿着你走过的曲折道 路，带出一百多个人物，横穿中国１９７５ 年至１９８５年整个十年的社会变革时 期，一直走向读者…… 此时的路遥，信心百倍，气势如虹， 完全像一个将军，在指挥着自己的千军 万马，驰骋在生活的疆场。 天乐如释重负：看来不是什么坏 事，这我就放心了。 路遥：在我的想象中，未来这部作 品要在一百万字以上，这也是我四十岁 前想要献给故乡的礼物…… 天乐有些吃惊：一百万字？哥，我 看你还是量力而行吧，我不是怀疑你的 能力，每部作品完成后你都像害了一场 大病，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路遥若有所思：人嘛，有时就是要 对自己残酷一点儿。 天乐：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路遥从桌上拿起一张草图，铺展在 床上：来吧，说干就干。这是我刚才绘 制的小说的地貌草图，你看看，这是咱 家王家堡村，从这到清涧县，再到延安， 一直到西安的钟楼。第一步工作很重 要，要先熟悉地形，因为书中所有的人 物都要反复在这一地带活动。 天乐一边点头，一边静静地听着路 遥讲解。 路遥：天乐，这个故事我想从双水村 逐渐展开，围绕几年中发生的重大历史事 件，反映农村的现实生活，反映农民思想 和生活发生的变化。现在，你帮我一块儿 给小说里的人物起名字吧…… 天乐：看来，我又要被你绑架到文 学这个战车上了。 路遥：当然，你不说你要给我当后 勤嘛！ 路遥应声：请进。 杂志美编郭景华和编辑张红两人 各自抱着一大摞报纸合订本走进来。 郭景华：路老师，给你借来啦，放 哪？ 路遥赶忙招呼，指着墙边架子上的 空地儿：好，好，来，先放这儿。 张红放下一摞报纸合订本：好重 啊。 路遥吃惊地：啊？真不少！ 郭景华：这才哪儿到ＩＩＪＬ。四家报 纸十年的合订本，都搬来恐怕你的屋子 都放不下。 郭景华和张红两人又搬了两趟，已 经将腾出的空地儿堆满。他们把最后 的两摞合订本抱进来，看没地方放，就 直接放在写字台上，只给路遥留出一个 狭小的空间。 路遥开着玩笑：我的大美编，看来 你们俩是诚心要把我挤出这个房间。 郭景华擦着头上的汗水：没办法， 这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人民日 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还有省 报，全部十年的合订本啊，搬都这么费 劲，看可就更得工夫了。 路遥：是啊，你俩辛苦了，我给你们 冲咖啡喝。 郭景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相机：不 打扰了，路老师，作为交换条件，来，你 坐ＩＩＪＬ，我给你照几张相。 路遥坐在桌子后面，在两摞报纸的 中间，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做沉 思状。 郭景华咔咔赶紧按动快门，几张路 遥不同姿势照片的定格。 郭景华：对了，路遥老师，差点忘了 告诉你，刚才谷雨老师来电话，让你有 时间回延安一趟，说是要商量庆祝《山 花》创刊十周年事宜。 路遥：对呀，那我可得回去。 ２３．文汇山 日 从这里俯瞰延大校园，俯瞰延安城 市，如画的风景尽收眼底。山下浑黄的 延河水缓缓东流，河对岸起伏的山峦伸 向远方，直延伸到大陕北的苍茫里。 路遥和延安文联的诗人朋友谷雨 坐在山坡上，深情地望着远方。 路遥感叹：真快呀，《山花》已经十 岁了。想起我们当初创办《山花》的日 其成，在文学界混一辈子也可以，有的 人从来没写什么也照样在文学界或到 政界还吃得有滋有味。 谷雨：可以不时乱七八糟地写点东 西，证明自己还是个作家。即使写得空 洞乏味，起码告诉人们自己还活着。 路遥：到了晚年，只要身体允许，大 小文学活动再不时露露脸，再给青年作 者的文章写点序或题个字，也就聊以自 慰了。 谷雨：那也就不是路遥了。 路遥：知我者，谷雨也。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路遥：对于一个作家，真正的不幸和 痛苦也许莫过于此。我们常常看到的一 种悲剧是，厚禄养尊处优以及追名 逐利埋葬了多少富于创造力的生命。 谷雨：你绝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听 说你正在准备写一篇小说？ 路遥：是的，我不能让他们说我江 郎才尽了，我要无愧于这片生育过我的 土地。我早想好了，眼前这座城市就是 我未来作品中的黄原城，也是作品主人 公最初打工的地方，还是他和恋人重逢 的城市。 ２４．黄河壶口 日 黄河壶口瀑布，气势恢弘，奔腾而 泻。 路遥和几个朋友在岸边兴奋地观 看着，议论着。 谷雨敞开胸怀，伸展双臂，高声朗 诵：啊，黄河！我的母亲—— 路遥在一边点头称赞。 谷雨：路遥，你有啥感想，说说。对 了，你歌唱得好，给大家来一段。 大家附和：对，唱一段！ 路遥点头笑笑，清清嗓子：好吧，我 给大家唱一段《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 大家齐声叫好。 路遥放开喉咙，深情高唱：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 九十九道弯上九十九只船， 九十九只船上九十九根杆， 九十九个艄公来把船扳…… ２５．毛乌素沙漠 日 起伏的沙丘，苍茫的沙海。阳光 下，沙漠反射的黄色或明或暗，加上远 处点缀的几簇沙棘，构成了一幅优美的 风景画。 一Ｏ电ＶＩ影Ｅ剧ＬＩＴ本Ｅ 远处，一个人影从一个沙丘向另～ 个沙丘走去。 ２８．巷道里 无边的苍茫，无边的寂寥，仿佛～ 个人踏上了另外一个星球。 人影走近，可以看清这是路遥，他 光着脚，边走边喘着粗气，把外衣搭在 胳膊上，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旁白：经过三年艰苦的资料准备， 部庞大的作品完成了构思，而要把幻 想和决断变为现实谈何容易。人是有 旁白：我既然要拼命完成此生的一 惰性属性的动物，有时候必须对自己残 桩夙愿，就不能对自己有丝毫的怜悯之 酷一点。一旦过多地沉湎于温柔之乡， 心。要排斥舒适，斩断温柔，只有在暴 就会削弱重新投入风暴的勇气和力 风雨中才可能有豪迈的飞翔，只能用滴 一满脸煤黑的路遥正在和工友们挥 汗如雨地用铁锹往矿车里装煤。 路遥黝黑的脸上露出两个白眼睛 和白牙齿，他看着一列装满原煤的矿车 开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休息了，路遥和工友们坐在一起有 说有笑地吃着大面包，路遥在给大家讲 故事，引得大家哄笑。 路遥独自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徘 徊，手里没忘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面 部表情显得焦躁不安。 旁白：两天过去了，可还是一个字 也写不出来。一个声音对我说，你以为 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写了 点儿作品的普通作家，怎么敢妄图从事 这种巨大的事业？简直是自不量力！ 路遥将烟蒂摔到地上，一只脚踩上 去，又用鞋底狠狠地碾了几下。 路遥坐下来，拿起笔在稿纸上随意 地写着什么，看得出他的情绪已经逐渐 冷静下来。 量…… 路遥执著地向前走着，像一个虔诚 的朝圣者。 路遥有力地在沙海里跋涉，只听到 有节奏的“沙沙”脚步声。 旁白：每当我面临创作和精神的严 重危机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向毛乌 素大沙漠。这里，是一块进行人生禅悟 的净土，世俗的浮躁和虚荣消失了，冥 冥之中似乎听到天籁之音…… 路遥走到一个沙丘上躺下来，头枕 着衣服，伸展四肢，眼望天际，阳光透过 眼镜折射出许多光晕，眼前浮现出一个 美妙的世界，他的身心已经完全融入了 大自然当中。 旁白：一个声音对我说，只有初恋 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人才有可能 成就某种事业。忘掉自己的奖项和荣 誉，忘掉鲜花和红地毯吧，就像你七岁 时赤手空拳背井离乡去寻找生存的道 路一样，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路遥站起身来，抖掉衣服上的沙 子，将衣服潇洒地往肩上一甩，迈开坚 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旁白：又一个声音对我说，你别无 选择，就像农民种地一样，播种耕耘即 使后来颗粒无收，也不后悔自己付出的 劳动。必须清醒，你将要进行的其实是 一次命运的，而赌注则是你自己的 青春抑或生命…… ２，６．陈家山煤矿 日 雄伟的山岩，茂盛的林木。晚秋季 节，满山树叶红黄绿相问，一一片五彩斑斓。 路遥在山间行走，随手折下一支红 叶。 远处，一处处高大的煤矸石堆。 旁边，一辆辆运煤的卡车驶过…… 路遥嘴里吸着一支烟，手拿一支红 叶，在矿区的街道上独自漫步。 旁自：我决定到一个偏瓣的煤矿挂 职，在这里开始第一部初稿的写作。这 样可以提前深入生活，让自己处在一个 艰苦的环境之中，体验作品主人公全部 的真情实感…… ２７．矿井下日 穿着一身矿工服装，头戴矿工帽的 路遥和矿工们在斜井走向井下。 路遥和工友们坐在运行的矿车里， 路遥紧张新奇的表情。 血的手指才有可能弹拨出绝响…… ２９．矿区写作室日 不太宽敞的室内，床铺已经铺好， 玻璃柜里摆放着一些生活日用品，特别 明显的是下层齐整整的几条香炯。 路遥站在办公桌前，仔细地端详着 手中的那支红叶，轻轻地用红叶拍打几 下自己的脸颊，然后庄重地将红叶摆放 在对面的窗台上。 路遥搬出一摞经典名著放在办公 桌的一角，重要的资料分类摆满桌面， 中间里侧，摆好香烟和烟灰缸，眼前铺 开一本稿纸，旁边放着一支油笔，空间 只留下摆放两只胳膊的地方。其他资 料有的摆在窗台上，有的摆在旁边的旧 沙发上，以便于随时能够找到。 一切准备就绪，路遥在办公桌前坐 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熟练地 掐掉过滤嘴后点燃，然后神情复杂地望 着窗外。 旁白：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我知 道接下来就该进入茫茫的沼泽地了，但 心中竟充满了某种幸福感。是的，为了 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准备了三年，走 过了漫长的道路，现在，终于走上了搏 斗的拳击台，而这对手不是别人，正是 自己。 路遥对着即将燃尽的烟蒂，又熟练 地接上一支，然后郑重地拿起油笔，摆 好稿纸。当笔尖触到稿纸上时，欲写叉 停，把笔放下，接着又拿起笔，在稿纸上 比量几下，犹豫片刻还是将油笔放下。 他皱着眉头，使劲儿嘬了一口烟，随后 从嘴里吐出大团浓浓的烟雾。 旁白：开头。这是真正的开头。写 什么？怎么写？第一章，第一段，第一 句话，第一个字，一切都是神圣的，似乎 是一个生死存亡的问题而让人难以抉 择，令人战战兢兢…… 路遥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 字，摇摇头觉得不满意，轻轻撕掉，慢慢 团起来扔进废纸篓。 路遥思考了一会儿，拿起笔在纸上 张牙舞爪地写了几个字，撕下来，揉成 一团扔进废纸篓。再写，接着又生气地 撕下来扔掉。 ３０．矿区街道 日 秋风阵阵卷着落叶不时地飘下来， 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旁白：另一个声音对我说，这是你 少年时就有的梦想，并且已经为此辛苦 准备了三年，绝不能连一个字也不写就 算完结。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个天大 的笑话１ ３１．矿区写作室夜 办公桌上亮着昏暗的台灯，铺开的 稿纸仍是一片空白。 地上到处是散乱揉皱的废纸团。 路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冥思苦想。 旁白：我开始真正怀疑自己，真想 抱头痛哭一场。觉得是这样的，竟 然连头都开不了，还敢妄想写一部什么 多卷体的长篇小说呢！ 孤寂的黑暗中，路遥沉闷地躺到床 上，睁大眼睛，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看得 出他是在尽量控制自己，想使自己沸腾 的心情平复一下。 他走到办公桌前，冲了一杯咖啡， 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坐了下来。 旁白：三天过去了，理智终于让我 平静下来。总结失败的原因，主要在于 开始就想吼雷打闪，一鸣惊人。开头应 该平静地进入，全书的总布局也应该遵 循这个原则，逐渐起伏…… 路遥坐在灯下在稿纸上不停地写 着，脸上露出愉快的表情。 旁白：黑暗中蓦然露出一道光亮， 于是，顺利地开始了…… 稿纸特写：能够依稀看清前面几行 的字迹。 叠印：陕北高原初春的景色历历在 目。 路遥手里一边写，嘴里一边叙述。 旁白：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 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 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 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 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 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 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 天还远远没有到来…… ３２．矿区饭店 日 这是一家煤矿的普通饭店的单间， 桌上已经摆了一些当地的土菜。路遥 和天乐及几位亲友在吃饭。 王天乐看着路遥：哥，听我大舅哥 说他几次请你吃饭，你都推辞了。这都 是实在亲戚，我不能总来，有事就找他 Ｍ Ｏ电Ｖ影ＩＥ剧ＬＩＴ本Ｅ 们，没啥说道。 路遥微微一笑：那是，那是。我考 虑主要是我的时间安排得紧，不能耽 搁。再有也不好让亲友们破费。 王天乐的妻哥：天乐给我们交代， 平常不让去打扰你，所以你都来了这些 天我们也没关照什么，以后这里有啥 事，千万要吱声。来，再喝一杯！ 路遥高兴地将一小杯酒喝尽：好 啊，那我就张口了。 天乐妻子：哥，那还客气啥。 路遥悄悄走过去，到窗边拎起一根 ４０．集镇市场日（闪回） 拖把，走过去，猛地拉开那扇油漆斑驳 的旧门。 卖油茶的摊床前，路遥的父亲在兜 里摸了半天，拿出５分钱，买了一碗油 门口，以涛涛为首的几个孩子吓得 茶面。 拔腿就跑，大家喊着笑着作鸟兽散。 路遥狼吞虎叫地将一碗冲好的油 ３６．作协大院日 茶面喝光，用舌头舔着碗边 涛涛拽着树枝条在前面边跑边笑， ４１．郭家沟路遥伯父家 日（闪回） 路遥端着拖把在后面追赶。 窑洞内，大家正在围着炕桌一一起吃 涛涛围着喷水池在跑，路遥在后面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几样饭菜。 踉跄地追。眼看要被路遥追上，涛涛突 路遥喝一口碗里的稀饭，抬头看看 然停下来，举起树枝和路遥端着拖把对 大人们的脸色。 路遥：方便的话，把家里腌制的咸 抗起来。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活 旁白：童年，不堪【口Ｊ首。给我留下 像一出京剧舞台上的武打戏。 最深的印象就是贫穷和饥饿。七岁时， 菜给我拿一点。 天乐妻哥：这算什么，需要啥就言 这时，作协的工作人员都出来围 家里养活不了，父亲领我一路讨饭来到 语。 观，在一边为他们鼓掌助威。 路遥：这就挺好了。 涛涛和路遥在继续交战，多个回合 天乐关切地：哥，你这样不行，身体 仍不分胜负。双方脸上都淌着汗珠，已 搞垮了可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经气喘吁吁。 路遥：没关系，我身体硬实着呢。 郭景华拍着手：好！这叫大作家激 记得小时候跟着大点的伙伴上山砍柴， 战小顽童。 我从一个很高很陡的山上跌入山谷。 张红：涛涛加油！ 当时我以为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停下 双方都筋疲力尽，放下“武器”，握 来后，半天我才站起来活动活动。唉， 手言和。 你们说怎么样？竞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路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痛快！真 大家一阵欢笑。 痛快！每天都能这样打闹一次真好，如 ３３．作协写作间日 果我在坐“班房”那三年也能这样就畅 路遥正在聚精会神地写作。 快多了…… 五六岁的涛涛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３７．矿区工作室夜（回忆） 路遥只顾低头写作，装作没看见，涛涛 台灯下，路遥正在伏案写作。 小心翼翼地靠近写字台前。 路遥左手拿着一个冷馒头放到嘴 路遥头也没抬，低沉地说了声：站 里啃着，右手拿着圆珠笔继续在稿纸上 住！ 写着。 涛涛嬉皮笑脸地站在原地不动。 时钟已经指向三点一刻。 路遥从桌边地上的小盒里拿出一 路遥左手夹着一支炯，不时机械地 块方糖，递给涛涛：来，拿着。 放到嘴上吸一口，右手仍然不停地写 涛涛走上前双手接了过去。 着。 路遥：叔叔正忙，过会儿再陪你出 路遥停下来，伸伸懒腰，站起身走 去玩儿．好吗？ 到墙边，在贴在墙上的进度表上的一个 涛涛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数字上打了个“×”。 ３４．作协院内 日 路遥坐下来，吸一口烟，喝一口咖 郭景华拽着涛涛的手，教训着：涛 啡。 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路遥叔叔正 旁白：写作进入狂热状态，身体几 忙着写书，别总去捣乱！上那边去找小 乎不存在。生命似乎就是一种纯粹的 朋友玩儿！知道吗？ 精神形式。但是，没有比这一切更美好 路遥走过来：景华，别管他，孩子 的了。随着小说中人物命运的进展，常 嘛，随他便，乐意来就来，这样还能给我 常勾起我对过去生活的回忆…… 调节一下单调的生活。 ３８．清涧县王家堡日（闪回） 郭景华：这小子太调皮，一点不懂 路遥家窑洞前的院里，衣衫褴褛的 事儿，我怕他打扰你，影响你的写作。 父亲领着只有七八岁的路遥在跟母亲 路遥：嗨，这叫天真无邪，活泼可 告别。 爱。等他长大了，只怕我请还请不动 母亲抚摸着路遥的头：卫儿，去吧， 呢。（回忆完） 到大爸家串个门，过几天就回来。 ３５．作协写作间 日 路遥听话地点点头。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烟雾。正在写 路遥的母亲把他和父亲送到村口 作的路遥一边抽烟，一边思考。 的大路，路遥恋恋不舍地与母亲告 路遥埋头开始写作。 别。 旁白：从最早萌发写作《平凡的世 走出不远的路遥几步一回头，看着 界》，到现在已接近十年。现在重新回到 母亲在默默地抹眼泪，他也禁不住悄悄 那些岁月，仍然使人感到心灵的震颤。 流泪。 门口，从门缝中伸进一根长长的细 ３９．沟畔上日（闪回） 树枝，枝头的树叶在不停地摆动，分明 小路遥跟在父亲的后面吃力地走 是有人在外面进行挑逗。 着。 延川县，把我送给伯父收养。 ４２．窑洞门口 日（闪回） 路遥眼泪围着眼圈转，央求着：爸 爸，我也要跟你回家。 父亲托着路遥的手，耐心地说：你 先在大伯家住着，爸先ｌ去集上转转，回 来再领你回家。 路遥哭丧着脸：我也跟你去。 爸爸劝慰：娃儿，听话。伯父伯母 都很喜欢你，再说他家没有孩子，你在 这还能吃饱饭，伯母还能供你上学呢。 伯母：娃在这里你就放心吧，我会 像自己的亲生儿予对待的，不能 孩子 委屈。 ４３．村口 日（闪回） 父亲偷偷地走过来，回头望望，看 没有跟踪，才放心大胆地向前走去。 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路遥使劲咬 着嘴唇，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泪不 住地往下流。 路遥旁白：冷酷的现实让我明白， 要活下去，就别想指望别人，一切都得 靠自己。实际上，我地做人从那时 候就开始了…… ４４．矿山写作室深夜 路遥正在聚精会神地写作．写完的 稿纸摞了好几本。 两只小老鼠一前一后地在窗台上 追逐着跑过，如人无人之境。路遥注视 着它们，任它们自由自在地在他的眼前 戏耍。突然，他大拍桌予一声，老鼠吓 得无影无踪。 路遥站起身来，走到墙边，在墙上 的进度表上划了几笔，又回到桌前继续 写作。 突然“哗啦啦”的一阵响声，路遥被 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个老 鼠爬到两个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扒翻了 路遥放在一ｆ 面装消夜的盘碗，一个塑料 碗连同馒头滚落到地Ⅲ＿ｌ ，吓得老鼠落荒 而逃。 路遥站起身，苦笑地摇摇头，走过 去把地上的馒头拣起来，放到茶几上。 他点燃一支烟，坐回去重新投入创作。 两只老鼠撒着欢儿又结伴跑出来， 在地上来回地追逐。 路遥站起身，两只老鼠早吓得无影 无踪。他走到茶ＪＬ边，拿起掉到地上的 电影居Ⅱ本 ＯＶＩ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只Ｅ 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放到门后黑暗的旮 对我来说既是一种灾难，也是一笔丰厚 么呢？ 旯里，然后返回到案头，一手拿着另一 的收获。 见习记者来了精神：我们的杂志有 半馒头，一手端着咖啡，简单的消夜让 牧歌：正所谓“一份辛苦一分才” 个“名人专访”栏目，主要想采访一下 嘛。 他吃得津津有味。 您最近的生活状况。 两只老鼠悄悄地复出，在门后角落 路遥：我要把自己的创作体验和对 路遥：你指的是什么生活状况呢？ 里各自啃着馒头，肆无忌惮地享受精美 艺术的理解统统写出来，向世俗宣战， 见习记者：比如您的私生活？听说 的消夜。 让世人评判。 您的妻子林达是北京知青，一直相亲相 路遥看着老鼠，老鼠也不时停下来 牧歌微笑：干嘛说得这样悲壮，好 爱，最近好像你们夫妻关系很紧张，你 看看路遥。 像要和这个世界诀别似的！ 妻子要提出和你离婚，是这样吗？ 路遥笑了，对这种和平共处的环境 路遥：也可以把它当成我的一个自 路遥有些气愤：年轻人，我可以明 表示满意。 白书，让别人了解一个真实的路遥。 确回答你。第一，你冒昧登门造访，缺 旁白：写作是艰苦的，伴随的是生 牧歌：你说，写作中最痛苦的是什 乏起码的礼貌；第二，我的私生活，从来 活的艰苦，连出去买点营养品的时间都 不对别人公开，包括媒体；第三，我和我 不敢耽搁。为了约束自己的意志，我把 路遥：孤独。 妻子的感情很好，你们不能道听途说。 一每天的任务都得很死，完不成绝不 休息。在这个孤独世界里，经常出没的 老鼠成了我惟一的伙伴，直到离开那里 很长时间，我都非常怀念那两只可爱的 小老鼠。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比上中 学时的条件好多了…… （闪回）延川中学，下课了，学生们 都蜂拥着到学校的食堂取饭。 学生时期的路遥有些过于黑瘦，夹 杂在同学之间显得是那样普普通通。 路遥从食堂里走出来，手里拿一个 菜团子，悄悄地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环顾一下四周，然后三口两口将菜团吃 光，再用舌头舔舔手指头。 他摸摸干瘪的肚子，显然没有吃 饱。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跑 去。 在一片刚刚收获过的土豆地里，路 遥就像《在困难的日子里》主人公马建 强一样，正在地里仔细地遛土豆。突 然，他发现一个小洼里被人落下的土豆 秧，疯狂地用手挖起来，五个大小不一 的土豆摆在眼前，路遥傻呵呵地笑着。 路遥拣了一堆干枯的土豆秧，点火 烧起土豆来。 路遥用树枝从即将熄灭的火堆中 扒出半生不熟的土豆，狼吞虎咽地吃起 来…… 旁白：在我的记忆中，上中学的几 年，我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我曾经幻 想，这辈子如果能有粗茶淡饭只要让我 天天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闪回结 束）（回忆完） ４５．作协写作室深夜 路遥正聚精会神地在台灯下写作， 他的左手并没有耽误抽烟，他右手放下 笔，揉揉眼睛，深沉地注视着前方。 诗人牧歌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两 下门：半夜了，还写？ 路遥：牧歌，你也没睡？快进来。 牧歌走进来，坐在路遥对面的椅子 上：创作随笔写得怎么样了？ 路遥扔给他一支香烟：先抽上。 牧歌推辞：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路遥：陪我来一支。我一定要把这篇 散记写好，它将是我中年以前的总结。 牧歌笑了：就像我们写的半年总结。 路遥：特别是近六年的创作生活， 牧歌：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在大漠 见习记者仍然穷追不舍：您先不要 中负重前行的孤独的旅行者。 否认，无风不起浪嘛。 路遥：没办法。为了不受干扰地工 路遥：你这么年轻，只想靠猎奇的 作，常常要逃避世俗的热闹。可一旦长 东西出名，没什么前途。再说，我对你 期陷入孤境，又让人感到痛苦和难以忍 这样的记者，并不欢迎！ 受。 见习记者很不高兴：你以为自己在 牧歌：人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矛盾 全国获过两次大奖就可以这样傲慢无 体。 礼吗？比你名气大的人都不敢这样对 路遥：我甚至经常怀念陪伴我创作 我。 的那两只老鼠，长夜漫漫，只有它们和 路遥强压怒火，用手指点着记者： 孤灯与我相伴。当然，孤独常常叫人感 你，请马上给我出去！ 到无以名状的忧伤，而这忧伤有时又是 见习记者仍不肯罢休：你不敢面 很美丽的 对，那说明传言就是真的了？ 牧歌：我看，你是极其渴望一种温 路遥忍无可忍，站起来，冲上前，一 暖，渴望一种柔情。 把揪住见习记者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 路遥感慨：也许生活就是这样，你 把他从沙发上薅起来。 既然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就得舍弃 见习记者胆怯地：你，一个著名作 人世间的许多美好。 家，干什么？还敢打人！ 牧歌：精彩！蛮有诗意。 路遥怒不可遏，连推带搡地把见习 路遥说到兴处，拿起桌上的稿纸： 记者撵出门去。“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来，我给你念一段。“现在，身处异乡这 然后气愤地靠在门里，脸色铁青，“呼哧 孤独的地方，又见雨雪纷纷，两眼便忍 呼哧”地喘着粗气。（回忆完） 不住热辣辣的。无限伤感。岁月流逝， ４７．作协写作室深夜 物是人非，无数美好的过去是再也不能 牧歌：看不出你还真有点儿脾气 唤回了。只有拼命工作，只有永不休止 呢？ 地奋斗，只有创造新的成果，才能补偿 路遥：那天，可真把我气坏了。我 人生的无数缺憾，才能使青春之花即便 不能允许别人侮辱我的妻子。 凋谢也是壮丽的凋谢。愿窗外这雨雪 牧歌：你和嫂子的感情基础这是人 构成的图画在心中永存。愿这天籁之 所共知的。可是老兄恕我直言，嫂子生 声永远陪伴我的孤独……” 你的气是应该的，她是妻子也是女人， 牧歌感动，热泪盈眶。 你这样非常人的生活，我要是嫂子早和 路遥：可是，孤寂中有时也会出现 你离婚了。 一些插曲，有一次…… 路遥自省：是啊，你嫂子也是事业 ４６．矿区写作间 日（回忆） 型的强人，我把家里的事情和孩子都扔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给她，让她独自支撑，这些年也真是难 正在熟睡中的路遥被惊醒，他起身 为她了。我的成功应该有她的一份功 睡眼蒙咙地打开门。 劳，在这一点上，我感到有愧于她。 一位瘦削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 牧歌：这就是做路遥妻子和路遥读 不客气地：你就是路遥老师？ 者的区别，谁能理解嫂子的苦衷？ 路遥：嗯。请问，你是…… 路遥：真是怀念那些美好的时光 年轻人走进室内，坐在沙发上，从 啊…… 手提包中拿出一个“见习记者证”，递给 ４８．延川枣林中 日（回忆） 路遥：我们是全国发行的大型刊物。 年轻的路遥和林达两个人在散步。 路遥对这位妄自尊大的记者有些 路遥：林达，几天都没见你人影，忙 反感，把记者证还给年轻人：见习记者 什么呢？ 同志，见习多长时间了？ 林达：你猜。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不到三个月。 路遥：嗯……又在悄悄写什么东西 路遥点点头：那你今天要采访我什 吧 Ｍ言 旱 盯 林达：是。我最近在省报上发表了 怨一点并不为过。 篇文章。 路遥：看来我这辈子是对不起林达 说着，林达从小包包里拿出一张报 和路远了，有时我也在想，我跟林达离 纸递给路遥。 婚对她是不是更好一些？ 路遥仔细地看着文章的标题，惊讶 牧歌：咳，老夫老妻的，瞎说啥呀！ 地：真看不出，不愧是清华附中的才女 路遥：我借了些钱，正在努力，想把 呀！ 她们办回北京，想让她们以后的Ｅｌ子过 林达：给我提点批评意见。 得更舒坦些。 路遥高兴地：好啊！别忘了，收到 牧歌：看来你是在追求一种内心的 稿费可要请客噢！ 平衡。 林达：没问题。 路遥：是啊，有些遗憾是可以弥补 路遥看着作者的名字：程远？ 的，可有的遗憾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了。 林达：啊。我的笔名，怎么样？ 牧歌：比如…… 路遥若有所思：路遥，程远。路程 一中学门前，路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 写好的大字报走过来，一群戴红卫兵袖 标的学生跟在后面。 路遥被几名学生抬起来，将大字报 高高地粘贴在墙壁上，周围的学生都拍 手叫好。 广场上，几百名戴着红卫兵袖标的 学生们正集聚在广场上开会。 路遥站在人群中用石头垒筑的台 子上，正在拿着批判稿做着演说，他不 时地停下来，握拳振臂高呼口号。 周围的人都群情激奋，一起响应跟 着高呼口号。 大院，巨幅会标“延川县 遥远。太好了，这真是珠联璧合啊。 林达：在文学上我赶不上你，将来 我们成家了，看来我也只能站在你的身 后。 路遥动情地：林达，真的感激你，当 我在感情遭遇危机的时候，是你给了我 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你是北京知青，我 是农村回乡青年，家庭那样贫困，自己 没有正式工作，给不了你什么，可你还 是真诚地爱我，让我以后怎样报答…… 林达伸手捂住路遥的嘴，深情地： 不，我不许你再说什么报答这样的话。 我想，只要我们相爱就足够了。 ４９．窑洞里 日 林达正在帮助路遥收拾行装。 穿着新衣服的路遥正在用绳子把 一床新被褥打成行李背包。 林达把脸盆、牙具装进网兜。 路遥停下来看着林达：林达，我还 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新衣服，也没用 过这么新的被褥。我这次上学又让你 花了不少钱。 林达：上大学了，进了大城市，不比 在农村，别让人笑话。 路遥：你的女伴都说你生活中很抠 门，可你对我却很大方啊。 林达嗔怪地：难怪谷雨老师说你是 “瓷脑”。这还不都是为你。不然，你穿 的用的这些从ｉｌｌ￣Ｊｌ，来？ 路遥激动地抱住林达：林达，谢谢 你！ 林达一边默默掉泪，一边用手捶着 路遥的后背：谁让你谢。（回忆完） ５０．创作室深夜 路遥仍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过去 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牧歌：我真羡慕你和嫂子的感情， 正因为有了艰难年代的基础，才使你们 的感情牢不可破。 路遥：说实话，我对林达总是抱有 深深的歉意，只是我们陕北男人的性格 弱点，很少向她表白，她也有不少的抱 怨，我想这只能怪我。 牧歌：你的自责和反思看来是发自 内心的。其实，嫂子是个事业型的女 人，才气也不在你之下，整天生活在你 的光环中，为你做出了牺牲，这对她的 精神也是一种折磨，不公平，因此她抱 路遥：那年秦兆阳老师到西安想见 我，可我到底没能赶回来，以至于我以 后再到北京都不敢去见他。 ５１．山区公路 日（回忆） 阴雨连绵，崇山峻岭笼罩在雨雾之 中。 一辆北京吉普车在泥泞的山区公 路慢慢驶来，路遥坐在车内焦急地望着 窗外。 山区笼罩在迷蒙的雨雾之中。 朋友在问路遥：什么人物这么重 要，能让你舍得放下写作回去见他？ 路遥：秦兆阳老师，他已经来到西 安。我必须赶回去看他。 朋友：我听你说过，你获全国奖小 说的中篇处女作就是他力荐发表的。 路遥：对，就是《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时投寄全国几乎所有的大型刊物，都 被客气地退回。投到最后一家大型杂 志《当代》时，我说如果不拟刊用，稿子 不必寄回，～烧了事。 朋友：看来，秦主编真是慧眼识珠 啊！ 路遥：是他指导我修改发表了这篇 小说，并在他的力争下获得了全国第一 届优秀中篇小说奖。可以这样说，如果 没有这部作品，也不会有我后来的小说 《人生》。 吉普车停下来。 路遥：师傅，怎么不走啦？ 师傅：你看看，前面遇到了山体滑 坡。 前方明显看到大面积的山体滑坡， 许多车辆堵在那里，有的车正在掉头往 回开。 路遥心情复杂地看着外面的细雨。 旁白：我对秦老师的感情是独特而 不可替代的，他是整个改变我生活道路 的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没有他就没有 我今天的路遥。由于天气的原因而无 法赶回去看他，没有比这心情更糟糕的 了。我只能默默地在心中乞求他老人 家的原谅……（回忆完） ５２．创作室 日 路遥手捧着一本《当代》杂志在沉 思，翻开的页面上赫然印着小说的名字 《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组镜头：（闪回） 委员会成立大会”的会标格外醒目。 台上，坐着县革委会的组成人 员，戴着红卫兵袖标的路遥就在台 前排的一侧，路遥显得精神焕发，踌躇 满志。 会议主持人介绍到路遥时，路遥站 起身，向大家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群众报以热烈的掌声。（闪回结 束） 路遥看了看手中的杂志。 （幻觉） 路遥正在和《惊心动魄的一幕》中 的县委马延雄对话。 马延雄：路遥，国家需要安定，我看 这场运动不会长久持续下去，因此，你 要把握好自己，不要陷得太深。 路遥：你是谁？我是伟大领袖毛主 席的红卫兵，现在是县革委会副主任， 你竟敢教训我。 马延雄：我就是你将来要认识的县 委马延雄。年轻人，以我们过来人 的经验，相信我的话，好自为之吧。 路遥揣摩着，若有所思。（幻觉结 束） 旁白：那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 争，在这场战争中，我创造了令人瞩目 的辉煌，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正 由于此，才使我在政治上过早地成熟起 来…… ５３．作协大院日 路遥和天乐正坐在树荫下对话。 天乐：哥，我的稿子改完了，明天就 准备回延安。 路遥：家里老人的身体不好，抽空 多回去看看。 天乐：知道。每次回家爸妈总是念 叨你们啥时候回去。 路遥：忙完这阵子，我想回家住一 段时间，多陪陪老人。爸妈养育了我们 八个儿女，这辈子活得真是不容易呢。 路遥拿起桌上的一个馒头和一根 大葱，左一口右一口地吃起来：对了，你 吃饭没？ 天乐：吃过了。你刚吃午饭啊？ 路遥吞咽着：早饭。 天乐：哥，你为什么要选择当作家 呢？好好当个杂志编辑多好，作者都得 抬举你，吃得白白胖胖，全国到处转，乐 １６７＿ 电影剧本 ｏＶｌＥ Ｌ ＥＲＡＴＵＲＥ 药水从眼 哉优哉。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 将眼药水接连滴入眼中几滴，角顺着脸流下来。 啊！ 他就那样木木地站在那里。 路遥：那年，我第一次向柳青坦白 旁自：此时，我突然想起叶塞宁的 说，我一定要成为一个作家。柳青拍了 下我的后背，说，好娃子，有志气，这 诗，“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切 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但你以后可要受 将逝去……如苹果花丛的薄雾，金色的 一会…… 路遥穿一身崭新的西服，左看右 看：怎么样？ 作家秦川：这套西服我就结婚时穿 过一次，一直没舍得穿。你穿上让德国 人看了，也得说漂亮。 罪呀！记住，这不是你的选择，而是上 帝的安排。 天乐疑惑地看着路遥：你不是在自 我解嘲吧？ 路遥笑了笑：我当时也想，柳青是 个马列主义者，怎么和上帝还有来往。 现在才明白他的话。好好干吧，天乐， 你就是上帝给我派来的助手。 落叶堆满我心间，我已经再不是青春少 年。” 林达：路遥总喜欢穿休闲装，这还 是第一次穿西服呢。我看还是西装好 看，打扮人。 ５６．北京某宾馆日 会场内，台上方悬挂着大幅会 秦川：是啊。路遥穿上西服显得更 标：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第一 精神了。 部）座谈会。 路遥拿起一条领带，比量几下：可 围成长方形的大会议桌，四周坐满 就是费事儿，还要系领带。哎，秦川，这 了３０多位国内知名的评论家、编辑家 玩意怎么扎？ 天乐：得了，你别想再拉我上你的 战车！以后你自己去写你那伟大的作 品吧，也许一不小心还能获个诺贝尔文 学奖，那时你就会变成大富翁，再不用 为钱发愁了。 路遥：这篇只是我向家乡人民 交的一份习作，如果我将来真能获得这 个奖，我一定会带你到瑞典去领奖。 天乐：还是你自己去吧，诺奖在我 眼里算个球！等帮你写完这部作品，我 再也不想文学这件事了，我要回家呆一 段时间，帮父亲种地去。我认为世界上 最伟大的作品就是父亲种过的土地。 路遥：是啊，爸用他那粗糙的双手， 能在土地上雕刻出他内心深邃博大的 世界。 天乐：大哥，我可以说真正读懂了 父亲，他往那一站，我就觉得他才是一 位真正的伟大的艺术家。大哥，文学把 你折磨成这个样子，我痛恨文学，会恨 它一辈子…… 路遥眼含泪水，沉默无语。 ５４．某县城傍晚（回忆） 夕阳的余晖撒满山峦环抱的县城。 县城对面的山上，被茂密树林覆盖 的崎岖山路上，路遥一个人汗流浃背地 跑着，他索性脱掉衬衣拿在手里，袒胸 露背地向山顶奔去。 旁白：《平凡的世界》第二部初稿是 在精神和体力都最为饱满的状态下进 行的…… 山顶高处的平台，路遥独自坐在一 块石头上抽烟，看着山下县城街道上的 车辆和人流。 他捻灭烟头，站起来，独自做着一 套自编的“体操”。 Ｓ５．县城土窑洞夜 路遥在用冷水擦洗身子。 昏暗的灯光下，路遥在写作。 旁边摞着几本已经写完的稿纸。 路遥疲倦地停下来，揉揉眼睛，右 眼睛发炎显得红肿。他找出一瓶眼药 水，走到墙壁上悬挂的镜子前，对着镜 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重重的络腮胡子 已经几天没刮，脸上皱纹又增添许多， 明显有些苍老。他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看着眼前的自己，脸上露出微微的苦 笑。他仰起头，左手扒着右跟，用右手 和文学家，路遥也端坐在其中。 座谈会由三位全国著名的编辑家 和评论家主持。 评论家朱老发言：看了路遥的作 品，我就开始梦想黄土高原那个偏僻的 小县，那个触目荒凉的世界，生活着祖 祖辈辈忠诚土地的人们。在那山山峁 峁的黄土地上，有着无数高加林、孙少 平式的少年，他们充满着青春的激情， 想逃出这方土地，走进大干世界。黄土 高原赋予作品主人公不屈的脊梁，让他 们诅咒这个蒙昧的世界的时候，也像狗 不嫌家贫般地热爱这方土地。 评论家蔡老：路遥作品给我的感受 就是黄土高原孤独树枝上那只啼血歌 唱的杜鹃，他用严肃冷峻的目光审视着 黄土高原的沟沟坎坎，他把生命的光阴 浸入黄土高原的土地，并用精卫填海的 矢志不移忠诚于土地。 文学家曾老发言：路遥很喜欢艾青 老师的一句诗，“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 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可以想象，对一个十七岁都没离开过县 城的人来讲，那份对土地的爱，已经流 淌到血液里了，是一种歌于斯，哭于斯， 葬于斯的生命大爱。也可以说是一个 农民对土地和生活环境刻骨铭心的礼 赞，是一个教徒对主的虔诚，是精神和 肉体的全部投入…… 编辑家谢老发言：正如大家所说， 我认为《平凡的世界》是一部具有内在 魅力和激情的现实主义力作。它以中 国广阔的社会生活为背景，描写了中国 农民的生活和命运，是一幅当代农村生 活全景式的图画。在事件和人物之问， 作家着力表现了新旧交替时期农民特 有的文化心态，努力探寻中国当代农民 的历史和未来…… 旁白：《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发 表，尽管国内著名评论家们给予了很高 的评价，但在社会上并没有引起较大的 反响，甚至还引来一些批评和指责。可 无论怎样，我还是要写下去…… ５７．路遥家 日 林达和朋友们正在给路遥打扮装 束。 旁白：在创作《平凡的世界》第二部 的间隙，中国作协给我一次出国的机 秦川教路遥系领带：这样，这样。 向右绕两下，穿过来，再这样一拉，就行 了。 路遥：这么麻烦，外国人真是闲得 没事，发明这东西。 秦川笑着：把领带解下来，你自己 再试试。别到了国外解下来系不上，给 老外留下笑柄。 路遥自己反复练习，急得满头大 汗，最终还是系不好。 林达：快别难为他了，整个“一拉 得”就行。 秦川：路遥啊路遥，我可怎么说你 好呢。一个全国著名的大作家，出国访 问，不会系领带，有人相信吗？ 路遥：信不信由你。管他呢，就是 不会，谁能把我咋样。 大家哈哈大笑。 路遥：秦川，今天是谁要出国？看 你兴奋的。 秦川：我是替你高兴。路遥，还记 得不，我们上大学时在文汇山上的那次 谈话。 路遥苦涩地一笑：是啊，咋会不记 得。 秦川：你现在不但当了作家，并且 还要走出国门，你的理想都实现了。 路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闪回）文汇山生机盎然，漫山遍野 到处开着鲜艳的山丹丹花。 大学时代的路遥，坐在山坡上捧着 厚厚的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 远处传来喊声：班长—— 路遥抬起头，看到同学秦川从山下 跑来。 秦川Ｉ气喘吁吁：我一猜你就在这 里。我说未来的大作家，看什么书呢？ 路遥微笑着，把书一合，露出封面： 柳青的长篇小说《创业史》。 秦川吃惊地：我知道，你至少看过 不下三遍了。 路遥：嗯，还想看一遍。 秦川：为什么？ 路遥：喜欢。 秦川拍了一下路遥的肩膀：同学们 都很佩服你，你真是有股百折不回的韧 劲。也都羡慕你，不到一年，就在省级 刊物上发表了三篇作品，实在是望尘莫 Ｍ Ｏ电ＶＩ影Ｅ剧ＬＩ本ＴＥＲ 及呀！ 路遥望着山下的延大校园，远处的 城市，波光粼粼的延河，若有所思：其 实，我们每个同学都能行，关键是选定 自己的人生目标以后，是否有毅力，是 否能坚持。你说呢？ 秦ＪｌＩ：将来你的志向就是当一名作 家呗？ 路遥：我无数次幻想，将来我一定 要当像柳青老师那样的作家，写写咱们 家乡的黄土地，写写这片土地上勤劳智 慧的人们。如果有机会，再到国外看 看，参观一下著名作家肖洛霍夫的故 路遥亲着路远：想爸爸没有？ 路远乖巧地：想！ 牧歌：怎么样，上德国是什么感受？ 路遥：怎么说呢，就像一个穷人到 地主家里走了一趟吧。 牧歌大笑：没想留在地主家吧？ 路遥：说实话，我从飞机上一看到 家乡的山山峁峁，眼泪就止不住流下 来，相比之下，还是家乡的土地更亲。 路远高兴地搂着路遥的脖子。 路遥看看女儿：再说了，我也离不 开我的宝贝女儿呀。 牧歌：更主要的是离不开嫂子吧？ 几天忙得也没顾上来看你，怎么样，大 作家，这里的环境还可以吧？有什么困 难尽管说。 路遥：太好了。每天写累了，还可 以洗个热水澡。 李专员：伙食我告诉提高点儿标 准，不知满不满意？ 路遥高兴地：非常好，一Ｅｌ三餐，饭 菜都很可口。谢谢你安排得这么周到。 李专员：看你说的，你能写出那么 多老百姓喜欢的作品，理应享受这样的 待遇。 路遥不好意思：我觉得有些奢侈 乡。 秦川：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路遥：找我有事？ 秦川拍着自己的脑袋：看我，见你 就谈这个，杨老师问你“劳动节”联欢会 的朗诵词写完没有？ 路遥拿出书里夹着的几张稿纸，递 给秦川：你看行不？ 秦川展开稿纸，扫了一眼：《我们生 活在杨家岭》，好，一看题目，就很有诗 意。 路遥：主要看内容。 秦川Ｉ大声朗诵起来： 灿烂的阳光照青松， 我们生活在杨家岭。 踏着青春闪光的足迹， 肩负祖国神圣的使命。 听！滚滚延河在向我们诉说， 看！巍巍宝塔在向我们作证…… （闪回结束） ５８．一组镜头 路遥随访问团成员走在汉堡街头， 听导游小姐讲解。 慕尼黑奥林匹克体育中心，一场足 球赛正在紧张激烈地进行。路遥坐在 观众席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效力 于拜仁慕尼黑队的球星鲁梅尼格在场 上显得十分活跃，只见他带球绕过对方 几个队员，临门起脚猛射，一个斜线，足 球落入纽伦堡队的大门。全场哗然。 路遥兴奋地跳起来鼓掌。 名人故居，路遥在仔细观察室内的 摆设。 柏林墙下，路遥在认真看着墙上的 各种图案。 乡间别墅，花园洋房，路遥和参观 的人们称赞不已。 宾馆内，路遥躺在席梦思床上若有 所思。 旁白：一切都是这样美好，这样舒 适惬意。但我还是想念中国，想念黄土 高原，想念我生活的平凡世界里的那些 衣衫褴褛的人们。即使世界上有许多 天堂，我也愿在中国当一名乞丐直至葬 入它的土地…… ５９．西安机场日 出港门口，路遥抱着女儿路远，妻 子林达和作协的朋友牧歌说笑着从自 动门走出来。 林达挥拳要打牧歌。 牧歌吓得直跑，连连告饶，引起大 家一阵哄笑。 ６０．一组镜头 灯光下，路遥不时地用手捏捏前 额，一边吸烟一边写作。 白天，室内昏暗的光线，路遥放下 油笔，疲倦地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 旁白：从天堂回来，我又开始了囚 笼一样的生活。当生命进入正午的时 候，工作却要求我像早晨的太阳一般充 满青春的朝气投身其中…… 路遥瘫软在桌子上，吃力地抄稿 子。 路遥跪在地上费劲地收拾散乱的 稿纸和材料。 路遥汗流浃背地坐在电炉旁熬中 药。 旁白：勉强坚持写完第二部，我就 病倒了。身体像弹簧一样整个被扯断。 我第一次严肃地想到了死亡，我好像看 见死亡的阴影正从天边铺卷过来…… ６１．中医诊所日 七十高龄的张鹏举老先生正在给 路遥细心地号脉，看看他的舌头，笑着 指一下对面的镜子：你去看看你的舌 头。 路遥面对镜子张开嘴巴，不由得大 惊失色：我的舌头怎么是黑的？ 张鹏举：这是恶热所致。先把这个 问题解决了，然后再调理整个身体。你 的体质很好，天热不宜大补，不能迷信 补药。俗话说，人参吃死人无罪，黄连 治好病无功啊。 路遥佩服地不住点头。 张鹏举自信地开着方子：我先给你 开个方吃几天看看。 路遥接过药方一看，更是大吃一 惊：总共才两毛八分钱？ 张鹏举：对症不在钱多少，见效后 我再给你调理。 旁白：吃了张老先生开的几副中 药，身体果然逐渐恢复了元气。看来， 任何行业都有水平线以上的大师。感 谢张老又能让我继续投入工作…… ６２．榆林宾馆日 在一间标准客房内，路遥正在陪同 行署李专员巡视房间。 李专员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看：这 了，这么高的标准我可承担不起。 李专员很爽快：没关系，这些事你 就不用操心了，条件好点对你写作和心 情都有利，只要你能写出好作品，就是 让我犯点儿错误都值得。 ６３．宾馆客房夜 宾馆里显得异常寂静，远处隐约传 来一阵阵燃放爆竹的声音。 坐在写字台前写作的路遥放下笔， 呆呆地注视着桌面材料堆里摆放的两 张女儿的照片，拿起一张路远站在椅子 上的照片端详。 女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路远 站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她的洋娃娃，快 乐而腼腆地向着路遥微笑：爸爸。 路遥喊了一声：远远！ 路遥张开双臂迎了上去，路远突然 转身不见了。 路遥有些失落，又拿起和女儿一起 骑着骆驼的照片。 （闪回）乾陵公园门口，路遥领着路 远和一帮人说说笑笑走过来，路过一头 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大骆驼旁边时，骆驼 的主人挎着相机迎上去，Ｉ；ｔ；￣ｌＪ着骆驼劝 路远照相，路远不敢，胆怯地往路遥怀 里钻。大家相劝，路远仍然不敢。 路遥抱起路远：爸爸和你一起照好 吗？ 路远高兴地笑了，点点头。 路遥前面抱着女儿坐在驼峰上，摆 好姿势照相，定格。（闪回结束） 路遥看着手里的照片，两眼满含着 泪水。他站起身来，揉揉眼睛，伸伸懒 腰，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墙上贴着一九八八年的日历表。 路遥驻足在Ｅｌ历表前，他用油笔在１月 １ Ｅｌ的红字方框里重复划了几个圈。 幻觉：夜深人静，月光如水。 路遥轻轻地走到路远的床边，深情 地注视女儿熟睡的小脸，用手理了一下 她散在脸上的头发，然后在女儿露出的 小脚丫上亲吻了几下，接着用被子轻轻 盖上。 旁白：亲爱的女儿，在这新年亲人 团聚的日子，爸爸却不能陪伴在你的身 边，感到无比的内疚，请你原谅吧。我 深深地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爸爸分不 出更多的时问和你交谈或游戏，是因为 我要承担起某种不能逃避的责任，这也 电影剧本 ｏＶｌＥ Ｌ兀。ＥＲＡＴＵＲＥ 己的感情，但还是止不住流下泪水，滴 正是为了给你更深沉的爱…… 落在稿纸上，洇湿了一片，他不得不停 ６４．甘泉招待所日 刚刚起床的路遥一边喝着咖啡、抽 下来。 旁白：想起几年前那个艰难的开 烟，一边坐在写字台旁静静地看着桌面 上最后的十几页初稿。 头，想不到今天竟然就要结束，百感交 路遥不时地看看窗外，五月的阳光 集。心脏在剧烈搏动，有一种随时要昏 过去的感觉。圆珠笔捏在手中像铁棍 照射着院里的垂柳，天空高远而碧蓝。 般沉重，而身体却像要漂浮起来…… 路遥抽了一口烟，陷入沉思。 路遥焦急万分，满头大汗。 字幕：１９８８年５月２５日。 路遥重新拿起圆珠笔，吃力地在稿 旁白：这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这 一收发师傅愣愣地直咧嘴，他的手被 攥得生疼。 ６９．作协办公室日 路遥正拿着电话通话：天乐，我获 奖了。对，是茅盾文学奖。 天，我就要完成《平凡的世界》的全部 创作，完成了一次漫长的人生孤旅。无 论如何，能走到这一天就是幸福。此 时，又想起了父亲的劳动…… 一纸上写着，字越写越慢，直到右手僵硬 在那里。 路遥来到卫生问，把暖水瓶的热水 倒进脸盆，然后将擦脸毛巾放进去，接 听筒里天乐的声音：祝贺你！哥， 你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路遥：可是，不好意思，你还得给我 借点钱，我上北京的路费还不够呢。 听筒里天乐的声音：需要多少？ 路遥：得５ ０００吧，你想想办法，早 点送来啊。 听筒里天乐的声音：哥，你今后可 别再获什么奖了，如果拿了诺贝尔文学 叠印： 烈日下，父亲架着牛犁汗流浃背艰 难犁地。 父亲用镢头吃力刨地。 父亲望着绿油油的庄稼，脸上掩饰 不住的笑容。 父亲用毛巾擦去满头大汗。 旁白：从早到晚，春种秋收，无怨无 悔地用充实的劳动完成自己的生命历 程。而我在稿纸上写作和父亲在土地 上的劳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由此，你 作为平凡世界的～员，这劳动就不应该 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由此，像往常的 任何一天一样，开始你今天的工作吧１ ６５．餐厅 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凉菜。 天乐和当地的领导及路遥的几个 朋友，大家在一起高谈阔论。 天乐兴奋地倒酒：我哥的长篇小说 １００万字，费时６年，今天就要杀青了， 大家特意赶来祝贺，中午可得多喝点 儿。 周：对。是得好好庆祝一下， 这绝不亚于一项浩大建筑工程的竣工。 谷雨：谁能知道，他付出了牛马般 的劳动，丧失了多少常人应该拥有的生 活，甚至牺牲了宝贵的青春。因此，当 作家绝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 秦川：作品完成以后，路遥这回可 以轻松一下了。 天乐：哪里。今天晚上就要乘车赶 到太原送稿。６月１日前，第三部手稿 必须送到人民广播电台，否则就要 影响小说的连播。 谷雨：原来他是在用倒计时完成这 部作品。我说路遥就是一个大蜗牛，时 刻背着沉重的壳强迫自己负重前行。 周：今天这个金蝉就要脱壳 了，哈哈！ 引来大家一片笑声。 ６６．写作间 日 路遥用颤抖的双手铺开稿纸，拿起 笔的手一直不停地发抖。刚写了几个 字，由于过分激动，写字的右手整个痉 挛，五个手指僵硬得无法握拢，几次试 图往纸上写字都是徒劳，油笔掉到了稿 纸上。 路遥心情异常复杂，想竭力控制自 着把僵硬的手抓住热毛巾在水里浸泡。 路遥活动着双手重新坐到写字台 前，平心静气地开始抄写工作。 ６７．写作间 日 抄写将要结束，终于为全书画上了 最后一个大大的句号。 他站起身来，一脸木然的表情，几 乎不受思想的支配，毅然决然地把手中 的圆珠笔从窗户扔了出去。他又来到 卫生间，洗了几把脸，抬起头在镜子里 仔细地端详着自己。他似乎看到了一 张陌生的脸。两鬓斑白，满脸皱纹，憔 悴不堪，像一个老态龙钟的病人。 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索性用双手 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旁白：我在向另一个我表达无限的 伤心、委屈和儿童般的软弱，而那个父 亲一样的我又制止了我的哭泣。 路遥回到房间，收拾好桌面，惟独 留下那抄写得工工整整的十几本手稿 放在桌面的正。 他坐下来，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望 着窗外，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 来。 旁白：这一刻，我什么也没想，只记 起杰出的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几句 话，“……终于完成了。它可能不好，但 是完成了。只要能完成，它也是好的。” （回忆完） ６８．作协大院日 艳阳高照，绿树葱茏。 在大院的喷水池旁，路遥依旧坐在 那只破藤椅里，一边抽烟一边闭目养 神。 收发师傅跑过来：路遥老师，有您 北京的电报。 路遥像打了一针兴奋剂，突然从椅 子上坐起来：快，我看看。 收发师傅把电报纸递给路遥。 路遥草草看了一遍，怕看错又仔细 看了一遍并读出声：路遥同志，祝贺您 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获得第三届 茅盾文学奖，请８日来京参加颁奖大 会。中国作家协会。 路遥从藤椅上蹿起来，抑制不住兴 奋的心情，紧紧握住收发师傅的手使劲 地抖动，一边大喊：我获奖了，我获茅盾 文学奖了！ 奖，我可给你借不来外汇。 路遥无语，慢慢挂断电话，苦涩无 奈地摇摇头。 ７Ｏ．北京饭店颁奖会场 日 台上方，一条醒目的条幅写着 “第三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大会”。 台上坐着领导和专家，会场里 庄严的气氛。 路遥正在代表获奖者发言：获奖并 不意味着作品的完全成功。对于作家 来说，他们的劳动成果不仅要接受当代 眼光的评估，还要经受历史眼光的审 视…… 叠印： 路遥身穿矿工的服装在矿井下和 工人一起挖煤。 路遥在田里和农民一起赶着牛犁 地。 路遥在窑洞里勤奋地写作。 北京长安街车流如梭，雄伟的天安 门，天安门广场人头攒动，五星红旗在 空中高高飘扬。 旁白：我们的责任不是为自己或少 数人写作，而是全心全意全力满足广大 人民大众的精神需要……人民是我们 的母亲，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人民生活 的大树万古长青，我们栖息于它的枝头 就会情不自禁地为此而歌唱，只有不丧 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我们才有可能把 握社会历史进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创造 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作品…… ７１．西安某礼堂日 这里正在召开长篇小说《平凡的世 界》表彰大会。 来自全省的几百名文艺工作者出 席会议，大家济济一堂，欢声笑语。 坐在台中间位置的路遥发言 刚刚结束。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欢快的气氛中，陕西副 穆春生同志讲话：前些年，报刊曾 有报道，路遥写完《人生》以后，在文学 圈里很少见到。他跑到哪里去了呢？ 问题一提出，参加会议的人都瞪大 了眼睛，会场一片寂静。 穆春生风趣而饱含激情地说：他到 生活中去了。为了写《平凡的世界》，他 回到陕北，自觉进行从精神到肉体都十 Ｍ Ｏ电ＶＩ影Ｅ剧ＬＩ本ＴＥＲＡＴｕＲ。分痛苦的长征。吴起的荒山上，延安的 窑洞里，铜川Ｉ的煤矿中，都留下了他的 身影。整整６年，这位已经卓有成就的 作家，虽然在文学圈“消失”了，但却出 现在群众中。结果是什么呢？是一部 ］００万字的鸿篇巨著——《平凡的世 界》问世了。 观众席人们兴奋的笑脸，又是一阵 热烈的掌声。 参会人员专注的神情。 穆春生的画外音：路遥教会了我 们，不必用尽生命去做一个漂亮的人， 但应用尽生命去做一件让人民叫好的 漂亮事。前者只能证明你的处事圆滑， 一Ｆ，别忘了，。 你选。 路遥从桌上的稿件堆里，翻出几张 路遥：细活儿我不在行，还是擦地 抄写好的稿纸，递给王子天：已经写好 吧。 了，叫《少年之梦》。 陈刚在窗前擦玻璃，路遥双膝跪地 王子天感激地接过来：谢谢，真没 细心地擦地板。 想到，您这么大名气，又这么忙…… 陈刚：明天你有时间吗？ 路遥：说实话，最近非常忙。现正 路遥：明天不行，宝鸡他们请我去 在赶写个东西，中国作协还要派我出 讲课，不好推辞。 国。不少刊物约稿都被我推掉了，唯独 陈刚：作家混到你这份上就行了， 给孩子们写稿不能推卸，因为孩子们是 到处有人请。 祖国的未来和希望啊！ 路遥：我的情况你清楚，你还逗我。 王子天激动地：我代表全省７００万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 少年感谢您！ ７５．宝鸡某礼堂 日 路遥：这几年，陕西文学界出现蓬 这里坐满了人，路遥正坐在台 而后者则将见证你精彩的一生。 ７２．作协大院日 路遥坐在那只破藤椅里看书。 郭景华从大门外走进来和路遥打 招呼。 路遥：景华，回来了。 郭景华走过去：路老师，看书呢。 路遥仔细地打量着郭景华，把郭景 华弄得莫名其妙。 路遥：大美编，你的衬衣颜色不错， 穿着挺漂亮。 郭景华：怎么，你喜欢？ 路遥：来，脱下来让我试试。 郭景华把衬衣脱给路遥，路遥换上 新衬衣，很合体，显得宽松大方。旁边 也凑过来几个人看热闹，一致说不错。 路遥：景华，把这件衬衣给我吧？ 我给你钱，你再去买一件。 郭景华：咳呦，什么钱不钱的，你喜 欢就穿着呗。 路遥：我实在不愿去逛商店，再说 我买衣服也没有你这艺术眼光，穿起总 是不合身。 郭景华：反正我的衬衣也不缺，你 就穿吧。 路遥从兜里拿出两张大钞，递给郭 景华。 郭景华极力推辞。 路遥：你必须拿着，否则这衣服我 就不穿了。 郭景华无可奈何地接过钱：我是真 拿你没办法。 ７３．路遥家夜 路遥打开家门，站在门口的《少年》 月刊杂志编辑王子天谦恭地叫了一声： 路遥老师。 路遥热情地迎出来：啊，是王编辑。 快进来。 烟雾腾腾的写作间内，桌上放着路 遥正在写的作品。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来，路遥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王 子天，被谢绝。 路遥两个指头熟练一捻，掰掉过滤 嘴，自顾点燃，说：抽烟，屋里空气不太 好。 王子天：不好意思来打扰您。上次 我们总编约您为我们杂志《作家与少 年》专栏写篇稿子，总编让我来提醒您 勃发展的局面，唯独儿童文学不太景 气。我看这有两个原因：一是队伍小， 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作者不多；二是阵 地少，整个西北五省都没有一家专门发 表儿童文学的刊物…… 王子天感叹：要是办一个刊物就好 了。听说您要担任下一届省作协， 换届后，咱们能不能创办一个儿童文学 刊物？ 路遥爽快地：那怎么不可以？到那 时候，我们的儿童文学就会出现一个繁 荣的局面了。 ７４．单元楼晨 陈刚准备办喜事，正在收拾新房。 有人敲门，陈刚把门打开，路遥拎 着东西走了进来。 陈刚吃惊地：你这夜猫子，咋起这 么早？ 路遥笑着：老兄大喜事咧，我看能 帮点啥忙儿。 陈刚：好，好。正缺人手呢。 路遥环视一下房间：你结婚，我该 咋个随礼呢？ 陈刚：咱俩亲兄弟一样，又不是外 人。 路遥认真地：不行！正因为这样， 所以更说不过去。送钱吧，多了我也掏 不起，少了又不好意思。这几天可把我 愁坏了！一直琢磨给你送个啥呢？ 陈刚：咱俩还客套什么！ 两人落坐在沙发上。 路遥从塑料兜里拿出一条蓝色的 围巾递给陈刚：这是我们结婚时，林达 给我买的兔绒围巾，我一直没舍得用， 结婚时你戴上，就算我和林达的一点心 意。这也是林达的主意，你别嫌弃。 路遥眼圈有些发红，脸上带着难以 言状的苦涩和歉意。 陈刚有些激动：好，这比什么都好。 结婚那天我一定戴上！ 路遥又从塑料兜里拿出两盒精装 的茶叶，放到茶几上：这是林达去福建 带回的茶叶，叫“乌龙”，可值贵咧，听说 过去是皇上喝的呢，你也尝一尝。 陈刚：谢谢！谢谢你和林达！ 路遥挽起袖子：你看，让我干点儿 啥？ 陈刚：就剩下擦玻璃和拖地板了， 上讲演。 一阵热烈的掌声。 路遥：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追求的事 业，哪怕为此而做出牺牲。就我个人的 体会，文学作品在某种意义上，不完全 是智慧的产物，更重要的是毅力和艰苦 劳动的结果。现在欢迎大家提出问题， 写条子也可以，尽我所能给大家做出回 答。 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路老师，您的 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直到最高奖茅盾 文学奖，您是怎样看待这些荣誉的？ 路遥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有不少人 问过我。说实话，每当我得到一种社会 荣誉时，内心总是很惭愧的。这时候。 我眼前就会浮现祖国西部黄土高原那 些朴素的山峦与河流，开垦和未开垦的 土地及土地上弯腰弓背的父老兄弟，正 是那贫瘠而又充满营养的土地和憨厚 而又充满智慧的人民养育了我，否则就 没有我和我的作品。我觉得，给他们戴 上任何荣誉的桂冠都不过分，他们才是 最伟大的人！ 一阵热烈的掌声。 路遥：可是，他们从来都不要求这 些，而是永远默默无闻地劳动和创造。 因此，我在荣誉面前总会感到深深的惭 愧。我时常提醒自己，我是农民的儿 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应该丧失一 个普通劳动者的感觉。写小说也是一 种劳动，并不比农民在土地上耕作高贵 多少，它需要的仍然是劳动者赤诚质朴 的品质和苦熬苦累的精神。尽管我经 历了许多失败的白天和灰心的夜晚，不 论有无收获，我都愿与他们抱有同样的 态度对待自己的劳动。 热烈的掌声。 一个青年站起来，大声问：路遥老 师，你最崇尚的名言是什么？ 路遥想了想：我最欣赏一句话，“人 生只有一次失败，那就是死亡。”这不是 名言，是我自己说的。 大家笑声伴随着掌声。 路遥接过一张纸条，念道：一个朋 友问，你怎样看待出身卑微？ 路遥放下纸条，喝了一口水：在这 里，我可以给大家讲个故事。有位父亲 带儿子去参观凡－高故居，看到小木床 电影居ＪＪ本 ｏＶｌ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和裂口子的皮鞋，儿子问，凡・高不是 老人：半天时间吧。 百万富翁吗？父亲说，他是连妻子都没 路遥：来，上我们的车吧，先把你送 娶上的穷人。后来带儿子去丹麦，在安 回家。老人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山里人 徒生故居前，儿子困惑地问，安徒生不 是生活在皇宫里吗？父亲说，他是个鞋 走惯了。 匠的儿子，就生活在这阁楼上。那个儿 路遥强把老人拖上轿车副驾驶的 子叫伊东・布拉格，他出生在一个很穷 位置。 的黑人水手家庭，后来成为美国历史上 老人嘴里叨念：这多不好，这辈子 第一位获普利策奖的记者。多年后他 我还是第一次坐小轿车呢。 路遥脸上凝重的表情。 才明白，上帝并不轻看卑微，很多时候 个钱，干嘛非得死守在那里。 路遥怒火中烧，当仁不让，气愤地 站起来，打着手势：你要知道，陕北是中 国的根据地，正是由于老区人民的 坚守和付出，才有了中国的胜利。 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坚守和付出，才有了 方的和谐和安宁。你要清楚，你已经 深深伤害了我们陕北人的感情！我绝 不允许你在这里胡说。 两个人争执越来越激烈，大家在不 一是出身卑微的人看低了自己。 又是一阵热烈掌声。 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上讲台，把 手里的纸条递给路遥。路遥弯腰双手 一旁白：看到采药的老人，我想起了 自己的父亲，为了这片青山，为了这片 土地，也为了繁衍的子孙们，他们含辛 茹苦，无怨无悔，坚韧不拔，生生不息。 停地劝阻。 旁白：那是我很少激动的一次，我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就是我所谓的 “恋土情结”，陕北在我心中永远是神圣 接过纸条，亲切地拍拍小姑娘的头：谢 谢你！小朋友。 小姑娘不好意思扭头跑下。 路遥看着手中的纸条：这位朋友提 的问题是，“你觉得搞文学创作辛不辛 苦？”我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文学创 作不仅是繁重的脑力劳动，也是沉重的 体力劳动。说实话，有时候我一走到写 字台前，就像一头肥猪被捆绑着抬到要 宰杀它的案板上一样，心灵必然会嗥叫 起来！这时候，我就得劝慰自己说，快 去吧，路遥，那是个好地方…… 又是一阵欢笑和雷鸣般的掌声。 旁白：对某些人来说，他一旦献身 于某种事业，就不会顾及自己所付出的 代价，这是永远无悔的牺牲１ ７６．秦岭 日 巍巍秦岭，山势雄浑，峻岭陡峭。 在写有“秦岭”字样的巨大的碑石 前，陪同的朋友正准备给路遥拍照。突 然身后几头黄牛闯进镜头，旁边陪同的 人忙去驱赶。 路遥制止道：正好，难得这么巧，就 和牛一起照吧。 几头牛悠然地站在路遥身后一起 合影，定格。 照相的朋友笑着说：这张照片我给 起个名字，就叫“兄弟们”。 大家一阵哄笑。 秦岭山梁的一处石壁前，路遥选准 了一个地方，背靠峭岩，合拢双腿，伸平 双臂，身体成“十”字形状，抬头远望，他 整个和大山融为一体，照相的朋友赶紧 按动快门，定格。 朋友：这张照片我给起个名字，就 叫“钉在文学十字架上的灵魂”。 路遥：不错，就是显得有点悲壮。 一位采药的老人身背一篓草药走 过来。 路遥搭讪道：老人家，这背的是什 么啊？ 采药老人笑着：采的中草药。 路遥：干什么用啊？ 采药老人：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 好给孙子上学交学费。 路遥：家离这里远吗？ 老人：就在山脚下。 路遥：要走多久啊？ ７７．西安某酒店夜 路遥陪同几位作家共进晚宴。 作家安逸：我们这次上海作家采访 团的陕北之行，算是领教路遥的厉害 了。 一位陪餐的作家问：怎么回事，讲 讲。 安逸：走之前，路遥给我们写好了 几封信，后来我们把它叫做路条，每到 一地儿，出示一张，像接力赛似的，每站 都是小车接送，无一例外都受到热情的 款待。 路遥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敢这样 说，本来应该陪你们去的，可实在脱不 开身，别怪我失礼就行了。 安逸：他们说，不论你是谁，只要提 我们是路遥的朋友，保准管用。对于他 们来说，全世界只有一个作家，那就是 路遥。 Ａ作家：来，我们大家共同敬路遥 一杯！ 大家举手碰杯，一饮而尽。 安逸：这次陕北之行，有一点让我 们感触最深，也让我们这些生长在大城 市的人不能理解，黄土高原那么贫瘠落 后，据说是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为 什么人们不从那个地方迁徙出去呢？ 路遥脸上露出温和宽容的微笑：这 怎么可以？我们对这土地是有深厚感 情的啊！在大城市生活，你们不知道， 初春时节，走进山里，满目黄土，忽然峰 回路转，崖上伸出一支粉红色的桃花， 这时候，我的眼泪就会流下来。 Ｂ作家不屑的表情：我倒觉得陕北 落后，关键是人的思想守旧，观念狭隘， 愚昧落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 彩。 路遥一怔，直视着Ｂ作家。 安逸：这也不单纯是思想观念的问 题。 Ｂ作家固执己见：我看就是这样， 没有别的解释。 路遥霍地站起身，愠怒的目光直逼 Ｂ作家：不，你说得不对！这纯粹是你 个人的偏见！你没在那里生活过，你不 会懂得那里的人们对土地的感情。 Ｂ作家继续坚持：脸朝黄土背朝 天，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到头来能换几 的净土，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这块土地 及生活的人们有丝毫的不敬……． ７８．路遥家夜 写作间，女作家赵天舒来访，路遥 冲了一杯咖啡放到赵天舒身边的桌子 上，然后坐下来一边吸烟一边和她谈 话。 路遥：这次从国外回来，不走了？ 赵天舒笑着：不走了。 路遥：你在日本学到什么了？ 赵天舒：历史，主要是研究“二战”。 在国外就听说你获了茅盾文学奖，我也 算是迟到的祝贺吧。 路遥咧嘴一笑：奖金５ ０００块，还没 走出北京，请客就差不多用光了。 赵天舒：这点儿奖金还没有我在日 本打工刷盘子一个月挣得多呢。 路遥：那倒是，没法儿比。 赵天舒：可我刷盘子没有你得奖有 名。 两人一齐大笑。 路遥：我看你还是回来好，咱们搞 中国文学的，不能老在国外飘着，那样 就没有根了。一个作家的作品是离不 开他的语言环境和生活环境的。 赵天舒：真让你说准了，在Ｅｌ本写 东西我总是感到语言贫乏，艰难阻涩， 所以才跑回来了。 路遥：我这辈子是不想上国外呆着 了，享不了那个福。 赵天舒：你是不是病了？看你脸色 青黄，这是肝气淤滞的症状，你应该去 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路遥：没有大毛病，就是胃消化不 太好。 赵天舒：你还记得吉冈由纪吗？ 路遥一愣，点点头。 赵天舒：就是专门研究你的作品的 那位美丽女教师。 路遥着急地：怎么了？ 赵天舒：不久前突发心脏病，永远 离开我们了。 路遥惊愕：去年我们还在你家里吃 日本的“鸡素烧”，喝清酒，她唱中国歌， 我唱日本歌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赵天舒：吉冈平时使用的书籍都送 给了西安交大，是我～本本挑选整理寄 回国内的，那些书上还沾有她的手 Ｍ Ｏ电Ｖ影ＩＥ剧ＬＩＴ本ＥＲＡＴｕＲＩ是个常数，不能太超负荷。也许你有某 歌：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我这病已经 路遥默然无语。 种难以摆脱的痛苦，哪怕是绝望，但你 有几年了。 旁白：在感受生命脆弱的同时，也 没有权利自杀，女儿不允许，林达不允 牧歌：那你咋不去医院好好看看 让人醒悟，活着，就要享受生命，享受生 许，朋友和读者也不会允许，你有义务 呢？ 知道吗？ 活，珍惜每一天，珍惜爱情和友谊，善待 活着，路遥长叹一声：唉，看又能咋。 牧歌：效果总会好一些。 自己，善待家人，善待朋友，学会宽容， 路遥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抹了抹布 痕…… 让心灵永远处于舒展之中。即便去了， 满血丝的眼角，仿佛看到还有几滴泪 也不会留下遗憾…… 水，然后站起身，右手攥紧拳头使劲一 ７９．作协工作室 日 挥：好吧，让死亡见鬼去吧！ 路遥：这病不好治，只能吃药维持。 牧歌：你到医院检查过吗？ 路遥斜躺在单人床上，双手交叉放 在脑后枕着被子，一条腿担在椅子上， 条腿在床沿下晃荡，目视棚顶，一脸 倦容，神情沮丧。 一旁白：也许是由于身体的原因，我 曾多次想到过死亡。其实死亡并不可 怕，只是觉得舍不得离开我的亲人和朋 友，舍不得离开我钟爱的文学，舍不得 路遥：没啥好办法，国际上都没有 根治这种病的先例。 牧歌：这样下去可不行。 路遥：我哪有时间去医院。再说， 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干呢。 坐在椅子上的诗人牧歌：吃了没？ 路遥：吃了。 牧歌：喝水不？ 路遥：不喝。 路遥抽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两支 烟，扔给牧歌一支，手里的一支两指头 熟练一捻掐掉过滤嘴，送到干裂的嘴唇 上，问道：有火吗？ 牧歌摇摇头：没有。我给你借去。 牧歌跑出去借火。 路遥：看我这日子过的。 牧歌转回来，把打火机打着替路遥 点上烟，接着也点燃自己手里的烟。 路遥大口地吞吸着，吐出的烟雾包 裹着他那青黄瘦削的脸。 路遥表情痛苦地：牧歌，我想自杀！ 牧歌吃惊地蹦起来，注视着路遥： 啊？我没听错吧？ 路遥努着嘴唇：我真的想自杀。 牧歌笑着：咋了？你可别开这样的 玩笑。 路遥：真的。 牧歌认真地：自杀是极度绝望后的 过激行为，你有自杀的理由吗？ 路遥不语。 牧歌有些激动：你人生整个处在一 个上升期，两个中篇连获全国大奖，《人 生》又拍成电影，《平凡的世界》已经发 表，现在身居省作协副的高位，家 庭幸福，女儿可爱，功成名就，正可谓是 “春风得意马蹄疾”。何来这种念头？ 路遥：我真的不骗你。 牧歌：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人胆小！ 路遥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哪天在 商洛，你会突然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路遥自杀了。 牧歌：这肯定是爆炸性新闻，会让 全国十二亿人惊得目瞪口呆。 路遥像驱赶苍蝇一样，狠狠地将烟 蒂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牧歌好像开导学生一样：路遥啊路 遥，也许你有自己的苦衷，理想与现实 的矛盾，创作的苦闷期，生活上的不顺 心，这谁都会有。把目标定得太高，对 生命要求过于苛刻，这是伟大人物和想 成为伟大人物的人所具有的共性，但这 应在生命可以承载的前提下。你是陕 北沟坎里的一颗野山枣，现在正是青枝 绿叶，硕果累累，你不应当不满。生命 离开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８０．牧歌工作室夜 路遥走进来，牧歌放下手中的书， 赶紧让座。 路遥：想和你商量件事儿。 牧歌痛快地：你说。 路遥：我这个月要装修房子，想请 你给我帮帮忙。 牧歌：没问题。 路遥在办公桌旁坐下来，从衣兜里 掏出一盒香烟，递给牧歌一支：我也跟 景华说了，到时全靠你俩了，我身体实 在不行。 牧歌：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 路遥微笑着点燃香烟：我刚才在家 粗略算了一下，沙发、衣柜、桌子、椅子、 淋浴器、排烟机大小２０多项，， 装修房子要花８ ０００多元呢。 牧歌：那算啥，对你不过是九牛一 毛。 路遥叹了口气：你不了解，大家谁 都不了解我。我妈给人说，我家路遥当 大官了，出门坐的小轿车，吃饭用的是 银桌银碗，红地毯从楼上铺到楼底下， 你们要见我家路遥可难哩，楼下还有两 个站岗的，都拿着带红缨的矛子…… 牧歌笑得前仰后合。 路遥也笑出眼泪：你看我妈，说话 老憨了。其实，我哪有那么多钱。 牧歌：没钱就先别装修了。 路遥急切地：不装修不行。正好趁 着林达领着远远在北京度假，我想给她 们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８１．路遥家 日 路遥、郭景华和牧歌正忙里忙外地 指挥工人往隔壁搬家具，房间已经快要 被腾空。 牧歌看着路遥：你的东西多，那个 临时房间好像放不下。 路遥头上直冒汗，身体虚弱地坐在 凳子上：尽量挤着往上摞，不行空间都 占上。 郭景华：那你的床支在￣ｆＪＬ？ 路遥：留一个躺下人的位置就行 了。 郭景华招呼工人搬东西去了。 牧歌在帮助收拾东西时，发现柜子 里的几包中药：路老师，这是你吃的药？ 路遥慌忙把药收藏起来，并叮嘱牧 ８２．露天家具市场 日 身体虚弱的路遥在杂货摊上买了 一根长擀面杖，拄在手里，走起路来就 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 牧歌笑着：路老师，快让我拿着吧， 别让熟人看见笑话。 路遥笑笑：没关系。 走到一家卖花格铁椅的门前，路遥 停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向售货 的姑娘寻价。 售货姑娘热情地招呼：老师傅，买 椅子吗？ 路遥点头：看一看，多少钱一把？ 姑娘：１５０元，要多少？ 路遥：太贵了。 姑娘：那你给个价。 路遥：５０一把。 姑娘有些不高兴：你有多少我买。 开玩笑，一把椅子的成本都要１２０元 呢。 路遥：不卖就算了。 姑娘看出他们不是买主，拉起路 遥：老师傅，还是请你到别人家去看看 吧。 路遥佯装不高兴：姑娘，待顾客要 热情礼貌，就你这态度还能卖动货？ 姑娘当仁不让：看你也不像买东西 的。 路遥笑了：你咋知道？我想买ｌＯ０ 个哩。 姑娘用蔑视的眼光扫一眼路遥，撇 撇嘴。 路遥拄着擀面杖，转身走去。 牧歌笑着走到姑娘面前：你知道他 是谁吗？ 姑娘生气地：管他谁呢，不买还想 白坐。 牧歌神秘地：哎，他是路遥。 姑娘吃惊地：啊？真的吗？ 牧歌指指已经走远的路遥：你再仔 细看一看。 姑娘后悔地：他比照片上瘦多了。 嗨呀，你咋不早给我说一声，哪怕他在 这儿坐一天，就是白送一个我也高兴。 牧歌笑着挤挤眼睛：晚了。 ８３．一组镜头 日 肯德基快餐店，路遥坐在路远对 面，欣赏地看着１２岁的女儿吃着汉堡 和炸鸡腿。路远拿着一个鸡腿硬往路 Ｍ Ｏ电Ｖ影（Ｅ剧ＬＩＴ本ＥＲ 遥的嘴里塞，路遥躲闪不过，只好咬了 十万吧？ 路遥无奈地摇摇头：二三十万？简 口。 一陈刚：路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路遥摇头：没有。 陈刚：我说呀，你就是一本大书，可 玩具柜台前，售货员接过路遥递上 的收款单，把一个布娃娃和一个小狗交 给路远，路远抱着高兴地跳起来。 在化妆品柜台，路远停住不走了。 路遥：想买什么化妆品？ 路远瞪大眼睛看着路遥：爸，我在 直是天文数字！ 企业家吃惊地追问：没有？怎么可 惜很少有人读懂，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打 能？你一本本出书，一次次获奖，还能 开过。你应当打开，应该让别人知道 没这点钱ＪＬ？眼下随便做点小买卖，谁 你。 路遥不屑一顾：知道又能咋？ 手里没个几十万？ 陈刚：你要学会排解，不能总这样 谷雨：家乡的人们把路遥传的神话 一样，说一笔稿费就能买一辆高级轿 电视上看到一个广告，说黄瓜营养洗面 每天屁股后面冒着烟出入大宾馆， 奶具有防止皮肤衰老、祛除皱纹的作 车，家里住的小洋楼，养了两只大狼狗…… 用。 路遥吃惊：你一个娃娃咋能用这 路遥满脸苦笑：传得神了。你们听 个？ 我说啊，我在陕北农村的两个家，生身 路远：不是，爸，我想给你买。 父母和养父母需要赡养吧，弟弟妹妹一 包裹着自己。 路遥：咳！就是觉得没意思。 陈刚笑了：如果你现在还觉得没意 思，那么比这更有意思的时候可就不会 太多了。 路遥也笑了：是啊，我知道我应该 路遥笑了：爸不用这个。 路远：不嘛，买一个试试，我可不想 让爸过早地未老先衰。好吗？爸，就先 买一个。 路遥甜蜜地笑着：好，就听远远的。 ８４．创作室夜 路遥顺手从桌上摸过一个烟盒，从 中抽出一支烟塞给对面的副总编陈刚。 陈刚推辞：不抽了。 路遥带点强制的神情：客气啥！ 两人边抽烟边聊天。 陈刚：随笔写得怎么样了？ 路遥：快写完了。我要采取现代派 的创作技法，把这篇文章写好，把自己 对艺术的理解和创作体验统统写出来， 多年的创作生活，对我来说，既是一种 灾难也是一笔丰厚的收获。 陈刚：看来你是真下工夫了。 路遥从桌上拿起几页写好的手稿： 我给你念一段啊。 陈刚：好啊，洗耳恭听。 路遥轻松超然、抒情浪漫地朗读起 来：这是一次漫长的人生孤旅。因此， 曾丧失和牺牲了多少应该拥有的生活， 最宝贵的青春已经一去不返。当然，可 以为收获的某些果实而自慰，但也会为 不再盛开的花朵而深深地悲伤。生活 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为某种选定的 目标而献身，就应该是永远不悔的牺 牲。 陈刚微笑着鼓掌：写得好！让我看 到了创作状态和生活中两个迥然不同 的你，也让我领悟到一个孤独作家精神 世界的神秘和浩阔。 路遥：对了，刚想起来，我还没吃晚 饭呢。 陈刚看看墙上的挂表，指针指向２ 点：已经是后半夜了。 路遥拿过两个凉馍，送到嘴里一 个，另一个递给陈刚：很香，你也来一 个。 陈刚急忙摆手：得，就这，还是你自 己享用吧，我可吃不下。 ８５．作协大院日 几位作家朋友坐在院子里聊天。 企业家：你们作家实在太可怜了， 辛辛苦苦地写一辈子，手里能赚几个 钱？像路遥这样的大家也就不过二三 大帮需要扶持吧，远亲近邻的七姑八舅 遇到难处，还不得帮几个？我自己的开 销也很大，每天香烟和咖啡是断不了 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靠稿费赚钱就像 卖血一样，我６年写１００万字挣的稿费 刚够我的烟钱，到现在，我给女儿买钢 琴的钱还是借的呢。 谷雨：这就是作家的职业特点，钱 要大把大把地花，文章却得一个字一个 字地写。 路遥：现在党的好了，号召让 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看来大锅饭是吃不 成了，在改革的大潮中，我们作协也不 能落后啊。作家也是普通人，也要生 活。我看以后咱们也成立个什么经济 实体，以商补文嘛。 ８６．作协大院日 路遥坐在树荫下的破藤椅里，正在 看手里拿的一张报纸。 张晓光走过来：路遥，你找我？ 路遥：晓光，有点事想求你，行不？ 张晓光：看你，咱们老同学，还客气 啥！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路遥：我实在穷得可怕，你交际广， 认识不少企业家，能不能帮我找个经理 或者厂长，我给他写篇报告文学，换几 个钱花。 张晓光：你现在是保养身体为重， 不要命了！ 路遥：我现在缺钱。 张晓光：开价吧。写一篇报告文学 要多少？ 路遥犹豫一下，伸出五个指头： ５ ０００块吧。你说怎么样？ 张晓光：以你现在的名气，不算多。 路遥：差不多就行了。 张晓光：放心吧，这事我包了。 路遥苦笑：这是我第一次卖自己的 名字给别人…… 张晓光心疼地：看你，咋把自己弄 成这样了。 ８７．陈刚家 日 路遥和陈刚躺在书房的地毯上聊 天。 路遥的手边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 堆满了烟蒂。他偶尔又狠又急地吸一 口烟，然后把手停留在烟灰缸的上方， 下意识地弹磕着。 高兴，在全国接连获奖，作品产生影响， 这毕竟不容易，可是…… 陈刚：可是什么？ 路遥：人的全部悲剧，就在于他一 来到这个世界就在抗争，可结果却总是 以失败告终。死亡永远是人无法摆脱 的结局，不管这种结局多么不公正，多 么残忍，你都无法摆脱它。 陈刚：不同的是，有的人一旦到了 结局就什么都没有了，灵魂飘散，肉体 化做烟尘，完成了一种纯生物学意义上 从生到死的过程。而你，会在身后留下 很多作品，留下许多可以让人们思考的 东西。 路遥：说真的，老同学，你最喜欢我 的哪部作品？ 陈刚拿起桌上的《女友》杂志，翻到 连载的《早晨从中午开始》页面，在路遥 面前晃了晃：我最喜欢你的这篇创作随 笔《早晨从中午开始》，可以说登上了创 作随笔的顶峰。在这通篇的文字里，看 到了你创作的严肃认真和呕心沥血。 这种纯粹的文学让人们走进你的内心 世界，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正健康向上 的灵魂。然而这种灵魂像狼似地对月 长嗥，充满了孤寂与苍凉，堪称是一首 生命的绝响。 路遥：夸奖。有点言过其实了。 陈刚：不，如果一百年以后有人介 绍路遥，也一定会说，请读一读《早晨从 中午开始》吧，那就是路遥。 路遥突然振作起来：对了，我应该 整理出版文集！你说怎么样？ 陈刚：好啊。我来给你当责编。 路遥：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盟。 旁白：也许是命运的驱使，我要对 我四十岁之前的文学活动做一个总结。 期问包含着青春的激情、痛苦和失误， 包含着劳动的汗水、人生的心酸和对冷 暖世界的体验。更重要的是，它也包含 了我对生活从未淡薄的挚爱与深情。 至此，我就可以对自己的青年时代投去 最后一瞥，从而和它永远告别了。 ８８．路遥家 日 路遥家重新装修的房间。 作协老领导雷鸣领着三四岁的小 孙子在路遥陪同下，正在各屋参观。 Ｍ Ｏ电Ｖ影ＩＥ剧ＬＩＴ本ＥＲＡＴ 雷鸣：装修得不错，快赶上宾馆了， 看来没少下工夫。 路遥：是啊，钱没少花。这些年，我 对这个家做得太少了，很想给林达和孩 子一个舒适的环境。 两人都哈哈大笑。 ９３．西安某宾馆 日（回忆） 年轻的路遥和谷雨在房间休息。 我最后的一个夙愿…… 谷雨从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拿过两 ９ｏ．一组镜头 根香蕉，递给路遥一根：我还是第一次 雷鸣仔细端详路遥：路遥，你怎么 ＣＴ检查室，路遥躺在移动板上，被 吃这香蕉，恐怕这东西挺值贵的呢。 瘦成这样，第一眼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 医生推进ｃＴ检查机。 谷雨拿起香蕉连皮也没扒，使劲咬 了！ 走廊里，诗人谷雨和几位朋友在焦 了一口，连皮一起吃下：味道有点不对， 路遥苦笑：最近一直拉肚子，折腾 急地等待。 咋这么难吃呢。 的。 门诊室，医生一边对路遥讲解病 路遥也学着他的样子，连皮带肉咬 雷鸣：有病就去医院看医生，不能 情，一边填单办理住院手续。 下一口，皱着眉头嚼烂，硬是咽到肚里： 挺着啊。 ９１．医院 日 真搞不懂，城里人咋爱吃这又苦又涩的 会包容你的一切不幸与苦难。也许，此 行就是走向我生命的终点。即使生命 消失，能和故乡的土地融为一体，也是 路遥岔开话题，俯下身抱起雷鸣手 路遥一脸迷茫地在医院的走廊里 东西？莫非他们的下水跟咱长的不一 里领着的小孙子：一晃，你们都搬走半 来回走着，他在焦急地等待检查的结 样？ 年了。甜甜，你还认识我不？ 小甜甜看着路遥点点头。 路遥：我是谁呀？ 甜甜：你是远爷爷。 路遥高兴地笑起来：就记得你远远 妇啊 这时，林达从门外走进来：老领导， 您来了。 雷鸣看着林达：林达，路遥的身体 都这样了，怎么还让他装修房子？为什 么不早点让他上医院看病呢？ 林达十分委屈的样子：老领导，你 真冤枉我了。我压根就反对他装修房 子，他趁我和远远去北京过暑假，自己 偷着干的，我们回来他都干完了。你问 他，我曾多少次劝他到医院看病，他哪 里肯听！总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推后 天。他那固执劲儿你还不知道，我对他 能有什么办法！ 雷鸣：路遥，我还得说你，忙完了， 头件大事先去看病。 路遥：好，好。 ８９．奔驰的列车上 日 车厢内，路遥坐在靠近窗口的位 置，两眼注视着窗外。 窗外掠过村庄，河流。远处起伏褶 皱的黄土山渐渐拉近。 旁白：我感到体力不支，怀疑自己 患了癌症，就立即动身去延安。那里有 我的亲人和朋友，有熟悉的父老乡亲， 有新鲜的山野气息，有我文学创作的灵 感。我坚信黄土地的胸怀永远都是博 大的、宽容的…… 路遥满脸惆怅的表情。他习惯地 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 一大口，吐出的烟雾呛得对面座位上的 人直躲。 列车员走过来，对路遥说了句什 么，向车窗旁指了指。 路遥抬头看到车厢板上贴着禁止 吸烟的标志，抱歉地笑笑，把手中的香 烟掐灭。 路遥无可奈何地望着窗外。 远处起伏的山峦，眼前不断闪过的 村庄和窑洞。 旁白：走进故乡，就是走进母亲的 怀抱，她的一切都让你感到亲切和踏 实。在故乡这个为你创造生命的地方， 果。 谷雨拿着诊断跑过来：路遥，结果 出来了，医生说，没有大问题。 路遥苦笑，摇摇头。 谷雨：要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路遥：我知道自己的病。恐怕这次 住院得好长时间，请你给牧歌打个电 话，让他来陪我一段时间。 谷雨：我们这些人在这还不行啊？ 路遥：你们文联还有不少事，再说 人少也不行。 ９２．病房 日 路遥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默默地 看着天花板。 谷雨提着大布兜走进来：开饭了。 路遥高兴地打招呼。 谷雨把兜子解开，拿出装饭的盆 碗，还有香蕉和苹果。谷雨把热乎乎的 洋芋擦擦盛给路遥，还摆上两样炒菜。 路遥大口地吃着：真好吃。 谷雨：想吃啥你就说，只要你愿意 吃，我就天天给你送。 路遥：可就是太麻烦了。 谷雨：咱们谁和谁呀，一家人不说 两家话。 牧歌从外面走进来：你好！路遥老 师。 路遥：啊？牧歌。 牧歌笑着：谷雨老师也在。 谷雨：你这么快就到了！ 路遥：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好弄辆 车去车站接你。 牧歌擦着汗：不用，公交车很方便。 怎么样，检查结果？ 路遥：医生说没啥大问题，可我感 觉很不好。 牧歌：在医院治疗、调理一段时间 就好了。 路遥：看你走得一身汗，快坐下歇 歇。 牧歌抢着收拾路遥吃过的碗筷。 路遥一抹嘴：这回可吃美了。 谷雨：再吃点水果吧。 说着，谷雨从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串 香蕉中掰下一根，笑着递给路遥：路遥， 还记不记得我们俩第一次吃香蕉了？ 路遥笑了：咋不记得。那年咱俩在 省里参加青年作家座谈会…… 谷雨要把香蕉扔掉：咱可享受不 了。 路遥阻拦：别扔，这么值贵的东西 别糟蹋咧！ 谷雨：实在难以下咽。 路遥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好像 是应该扒皮吃。 谷雨也恍然大悟，笑着：可不，咱两 个一对儿憨货！ 路遥止不住笑：谷雨，这事可不能 说出去，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回忆完） ９４．医院院内 日 路遥和牧歌在大院里散步。 路遥：等我的病好了，就回老家去， 修它三孑Ｌ石窑住下，再种上几亩地，当 一个纯粹的农民，那有多好。 牧歌笑了：那你肯定又成新闻人物 了。 路遥：我会写上一本书，就叫《从作 家到农民》。 牧歌：那一定会畅销。 路遥：西安我住不惯，还是咱陕北 好，空气新鲜，也肃静。 牧歌：你就是离不开咱这穷地方。 路遥：落叶归根嘛。 牧歌：你现在就回去把窑修好，等 老了回去住，白天往崖畔上一躺，晒晒 太阳，抽抽旱烟，神仙一样的日子。 路遥：然后在山坡上栽一些果树。 牧歌：那就更好了。 路遥：我的坡上到处都是葡萄、苹 果、桃和梨的，把三孔窑都遮得看不见。 到那时你们来看我，都会羡慕我的好生 活。 说完，路遥笑得很开心，仿佛置身 于他的梦幻世界。 牧歌：那你就真成了个体户了。 路遥：就会有新闻记者跑来采访 我，写一篇《优秀农民个体户路遥水果 喜获大丰收》的报道。 两人哈哈大笑。 ９５．杨家岭 日 一辆出租车在杨家岭景区入口停 下来，路遥从车内走出。 旁白：有一天，我偷偷从医院跑出 来，来到杨家岭，还想看看这熟悉的地 方…… 故居窑洞里，路遥认真地端 电影剧本 ｏＶｌＥ Ｌｆ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弯小堤，看雨水将羊粪蛋蛋浮起来，忽 悠忽悠打漩儿。看够了，我就豁开堤 口，看流水带着羊粪蛋奔泻远去。那种 抑制之后的开放，太叫人振奋开心了！ 牧歌：看你们把童年的悲苦演绎得 如诗如画，诗画中的人物也显得那样神 奇和光彩！让我们诗人都感到逊色。 ９８．病房 日 诵组诗《我们生活在杨家岭》的场景，耳 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给整个病房 畔又响起同学们铿锵有力的和声： 灿烂的阳光照青松， 增添了许多生气。 我们生活在杨家岭。 路遥斜靠在被子上，平静地望着窗 踏着青春闪光的足迹， 外。 肩负祖国神圣的使命。 窗外的榆树枝头，有几只麻雀在蹦 忘不了毛亲自下田种蔬菜， 蹦跳跳欢快地呜叫。远处，林立的高 详墙上挥笔题字的照片。 路遥在居住的五孔窑洞前 踱步，在古树下的纺车边坐下来，慢慢 空摇着纺车。 路遥坐在木制凉亭里的石凳上，全 神贯注地看着故居窑洞的窗口。 路遥眼前浮现出在大学时集体朗 路遥：我给母校的校长写封信。 路遥在病床上艰难地写信。 旁自：延安大学，我的母校，也是我 梦开始的地方。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 是我心中神圣的殿堂。不论我是顺境 还是逆境，不论我是痛苦还是欢畅，只 要一想到你，我的心中就会荡起明媚的 春光…… ９９．延安大学日 会议室，正在召开学校党政领导扩 大办公会。 申校长：昨天，路遥在医院里给我 写来一封信，说他的五卷本《路遥文集》 已经由出版社选编排出清样，但现在还 忘不了毛窑洞窗前灯火明…… 路遥脸上复杂的表情。 ９６．医院病房日 作家秦川坐在路遥的床边，两人一 脸的严肃。 秦川望着窗外在寻找话题：外面的 太阳不错啊。 牧歌：我去问一下医生，能否让我 们到外面走走。 秦川惆怅地看着路遥。 路遥憨憨一笑：别苦着脸，没球意 思，ｐｌｌ＇］都快活些。 秦川苦笑：检查结果咋样？ 路遥在床上欠起身，挥了一下手 臂，似乎在庄严地发布公告：我胜利了！ 化验结果没有癌变，医生同意我每天少 抽几支烟。 秦川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 路遥语气有些低沉：咳，这就有点 活的趣味了，否则太无聊。 牧歌走进来：医生同意了，可以到 院子里散散步。 路遥高兴地坐起来：好啊，走１ ９７．医院院内 日 路遥走在两人的中间，慢慢在院子 里散步。 路遥兴致很好：等我的病好了之 后，我先到榆林的沙漠里走走，或者于 脆在那里买几孔窑洞住下来，该有多好 啊。 路遥停住脚步，仰起头眯缝着眼向 周边看了一圈儿，激动地：你们看，我们 陕北这天儿，这太阳，哪儿有啊！华盛 顿？开罗？还是东京、莫斯科？ 秦川笑着学农村妇女夸娘家的口 吻说：哎吆吆，这里好，那里好，世上就 数我们三小子他外婆家好！鸡娃子叫， 狗娃子咬，枣树上还落一对花雀雀儿！ 三人开怀大笑。 路遥止住笑：秦川，我们都是陕北 农村长大的，你进过避雨山窑Ｉｆ？ 秦川兴奋地：当然。在山上遇到大 雨，就躲到崖坎上的小土窑里，给人一 种安全感。 路遥忘记了自己重病在身，仿佛迷 醉到过去：那是我童年的天堂！我在那 里数过星星，听过雷，看过水。最使我 难忘的，是在避雨的时候，用土筑起一 楼，一处＿【＝＝地的塔吊在频繁地运送材 料。 幻觉： 路遥坐在奔驰的火车上，望着窗外 闪过的树木和村庄。 飞机客舱里，路遥从舷窗看去，脚 下掠过的山川河流。 写作间，路遥在烟雾缭绕的台灯下 疾速地书写着。 旁白：我庆幸降生在这个伟大的国 度，它厚重的历史文化，辽阔的疆土，让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用勤劳和智慧创造 了无数惊人的奇迹。无论我们曾经历 多少痛苦和磨难，也不论我们还将面对 多少严酷的考验，作为党的一分子，我 们都会为能服务于伟大祖国和人民而 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毕生的精力和才 智。 牧歌：路老师，你看谁来了！ 路遥转过头，惊喜地：陈刚。 陈刚走进来：怎么样？好了就别装 病了。 路遥：我正想找你，出文集的事办 到什么程度了？ 陈刚有意回避：差不多了。还是先 说说你的病吧，治疗效果怎么样？不行 就回西安治疗吧。 路遥笑笑：我哪儿也不去，现在最 关心的是我的文集。 陈刚：一切就绪，就缺少一个环节 了。 路遥：哪个环节？ 陈刚：你甭管了，你现在的任务是 养病。 路遥忽然明白：缺钱！对吧？ 陈刚摇摇头，不语。 路遥急了：别给我打马虎眼，说吧， 缺多少？ 陈刚只好实说：５万。 路遥惊讶：啊？５万？ 陈刚无奈地点点头。 路遥一下像泄气的皮球，无精打采 地自言自语：还要５万，上哪儿弄这么 多钱呢？ 陈刚：我们几个朋友商量了，会想 出办法的。 路遥：牧歌，给我拿纸笔来。 牧歌不解：要做什么？ 缺５万元印刷费不给出书，希望母校能 给以帮助协调，解决燃眉之急。 会场内的同志一片叹惜声。 申校长有些激动：一个中、长篇小 说都获得过全国最高奖的作家，书稿排 出清样，由于缺钱而不能出书，这是中 国文坛的悲剧，也是我们国家的悲剧。 大家想想办法，看怎么办？ 刘副校长：路遥是我们学校培养出 的学生，在万般无奈情况下，抱病来找 母校求援，无论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当 帮助解决，也可以说是义不容辞。 副：我赞成刘校长的意见。只 是现在应该想一个解决的办法，既解决 资金问题，又不违反财务制度。 校党办主任：我看这笔钱可以从宣 传费里出。 财务：可以是可以，但记账以 什么名目呢？ 申校长看看大家：我谈点意见，学 校先拿５万元给出版社，待书出版后， 出版社给延大价值５万元的《路遥文 集》。这些书大部分可以留在学校图书 馆，供广大师生借阅，一部分给中文系 资料室，另一部分给学校办公室，可以 作为礼品赠送嘉宾，同时还宣传了我们 延大。大家看这样行不行。 大家交口称赞。 １ｏｏ．病房日 路遥躺在病床上，在与同学高建国 愉快地谈话。 路遥高兴地：建国，有好消息告诉 你，我出版文集的钱落实了。 高建国：在哪搞到的？ 路遥：昨天下午申校长来看我，亲 口告诉我的。 高建国笑了：怪不得你今天这么高 兴。 路遥：等我病好了，你陪我回延川 老家看看去。 高建国：你胆子可不小，还敢回延 川？ 路遥不解：咋？ 高建国：老乡们看了电影《人生》， 都在骂你呢，说你把延川１人的脸丢尽 了。 路遥疑惑地：咋？ 高建国：刘巧珍说她看见高加林比 Ｍ菩 髻 她大妈还亲。 路遥哈哈大笑。 高建国：还有更难听的呢。说高加 林是个坏小子，路遥就是高加林，也不 是个好东西。 路遥又是一阵大笑。 高建国：现在我好像又看到了你学 生时代的样子。 路遥：老同学，我现在真怀念我们 大学的时光啊！ 高建国：是啊，我们一起玩篮球，一 起搞创作，一起吹笛子。 路遥：我还记得跟你学吹笛子，双 路遥急切地：下得多吗？ 做点什么。 牧歌伸手从外面窗台上拾起几个 天笑：哥，你为家里为妈该做的你 冰雹，拿过来放到路遥手里：下得不少 都做了。你和嫂嫂经常给家里寄钱，我 呢。 们上学不都是你们供的呀！妈还经常 路遥咂咂嘴：又弄瞎了，把庄稼都 念叨，就连她的命都是你给的呢。 打坏了。 路遥长叹：那算个啥。相比老人给 牧歌：还有许多比这大的呢。 我们的，我做得太少了。 路遥满脸阴沉：完了，陕北又遭灾 １０５．王家堡村头公路日（回忆） 了。 路遥和父亲、天笑焦急地站在公路 穆副和王一行人走进来。 上左右张望，旁边地上的门板上，躺着 路遥忙起身：穆、王，怎么 正在呻吟的路遥的母亲。 把你们大领导都惊动来了。 辆卡车从远处驶来。 路遥忙迎上去摆手，招呼让车停下 穆副：前段开会，我们来晚点。 一吐音怎么也掌握不好， 高建国：等你好了我再教你。 路遥：算了，看来我不是那块料。 建国，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和谷雨一 定要把我安葬在家乡。 高建国：看你都说些啥呀，你这么 棒的身体，怎么能说倒就倒下呢。 路遥：我想起来一首诗，“让没有知 觉的躯体，腐烂在何地都一样。但我还 是殷殷希望，长眠在亲爱的故乡。”这是 普希金写的，道出了我此刻的心情。 高建国：不要这样悲观，这不是你， 我认识的路遥一向是坚强乐观的呀！ 路遥笑笑：是啊，我们应该高兴才 是。来，我们一起唱首歌吧，就是以前 我们经常唱的前苏联歌曲《战地友谊之 歌》。 高建国点头赞许：好。 两人深情地低声吟唱： 手风琴伴我轻轻歌唱， 我们一起回忆青春年少的时光， 啊，金色的年华远远飞走， 就像驾看鹤群的翅膀…… 旁白：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如果 有一天我真是病得不行了，我就跑到延 安的一个山峁里，浑身裹上白布，静静 地躺在黄土地上告别人生…… １０１．医院 日 天空阴沉，雷雨交加，大雨中夹带 着冰雹。 医院门前，几个护士高兴地冒雨在 地上拣起冰雹，用来相互攻击，引来一 片笑声。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地快速开进来， 司机看到姑娘们，急忙减速，怕水溅到 姑娘们的身上。 姑娘们看到来车，唧唧喳喳跑进医 院大门。 车上走下几个干部模样的人。 可以看清有人们熟悉的副书 记穆春生和宣传部王。 １０２．病房日 躺在床上的路遥有些兴奋：牧歌， 快把窗户打开。 牧歌：不行，我怕你感冒。 路遥：没事，好久没有听到雨声了。 我特别喜欢下雨和下雪的天气，这是我 写作的最佳时间。 牧歌打开窗子，大喊：下冰雹了！ 听说你坚持不想转院治疗？ 路遥：在这儿就挺好。 穆副：张很关心你的 病情，指示卫生厅要把你安排到省内最 好的大医院，请最好的医生进行治疗。 路遥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全省人民的路 遥。 王：白也让我给你捎话， 说好选，优秀的作家不是选出来 的。等你病好以后，安排你到全国最好 的地方去疗养。 路遥激动地：谢谢，谢谢组织和领 导的关怀。 穆副：省里在西京医院已经安 排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王：越快越好。 １０３．延安火车站 日 十几辆车陆续开到月台上。 虚弱的路遥从车上慢慢迈下来，牧 歌从另一方向跑过来要搀扶他，被他婉 拒。 路遥和送行的几十个人一一握手， 他们中有当地的领导，谷雨和高建国也 在送行的队伍中。 路遥恋恋不舍地走上车厢。 陪同的牧歌和医生护士相继跟着 上车。 牧歌打开车窗，路遥从车窗里伸出 上半身和车下送行的人们握手告别。 送行的人中已有几个哭出声。 列车缓缓开动，路遥收回身，向送 行的人们摆手。 路遥看着车外，眼泪不断地流下 来。 列车开始加速，近处的楼房、远处 的山岭渐渐闪过。 旁白：永别了，圣地延安！永 别了，我的父老乡亲！永别了，养育我 的土地！也许我正在走向人生惟一的 一次失败，但是，我要与死神抗争，青春 之花即便凋谢也是壮丽的凋谢１ １０４．西京医院病房 日 躺在床上的路遥精神状态很好。 天笑坐在路遥的身边。 路遥：天笑，妈养活了咱们兄妹八 个，这辈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天笑：我最小，始终没有离开妈的 身边，更知道老人的艰辛。 路遥：可惜啊，我这辈子没能为妈 来。 卡车驶近，不但没停，反而加油提 速，从路遥的身边呼啸而过，气流将路 遥整个身体带了个趔趄。路遥气得直 跺脚。 远处，又有一辆大卡车驶来。 路遥双臂张开站在路。 大卡车疾速驶近，路遥一边摆手一 边奋不顾身地迎了上去。 伴随一声急刹车的尖叫，卡车停在 路遥的面前，差点将路遥撞倒。 司机打开车门跳下来，瞪着眼睛气 势汹汹，举起拳头想要揍路遥：你找死 啊！不要命了！ 路遥吓得满头大汗：对不起，师傅， 我妈病得很严重，现在很危险，求您帮 帮忙吧，给捎到县医院。 卡车司机很不耐烦地：不行，我还 有急事，得赶时间呢。 卡车开始缓慢地前行，顶着路遥一 步步往后退。 路遥毫不妥协，带着哭腔：师傅，求 求你了！你也有老人，如果是你母亲遇 到这种情况你会咋样？如果你不停车， 就从我的身上轧过去好了。 司机生出恻隐之心，把车停下：好 吧，看在你孝心的份上。 路遥破涕为笑，转身跑去，回头大 喊：谢谢师傅！ 路遥和父亲、弟弟连背带抬地将母 亲安顿到驾驶室，路遥坐在母亲的身边 将母亲抱在怀里。 卡车快速消失。 １０６．县医院日 走廊里，医生拿着一张单子交给路 遥：病人出血过多，现在状况很严重，急 需输血…… 路遥哀求地：大夫，求求你，一定要 救救我妈！ 医生：我们会尽全力的，快去交款 吧。 路遥跑到收款台，急忙将收款单从 窗口递进去，收款员看了一眼，简单跟 他说句什么。 路遥把兜里的钱都翻出来放在柜 台上，收款员清点完钱数，伸手继续要 钱，看来金额差得很多。 路遥把兜里的零钱都掏出来，弟弟 天笑也把自己兜里的几枚硬币拿出来 电影居Ｉ．Ｉ本 ｏＶＩ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递给路遥，交给收款员。收款员看了 看，微笑着摇摇头。 路遥突然想起什么，一把将整钱零 钱收揽起来，塞进衣兜，转身跑去。天 笑随后紧紧跟上。 收款员站起来，拿着收款单在摆动 呼喊。 １ｏ７．医生办公室 日 路遥急切地哀求：大夫，求求你，就 抽我的血吧。 医生：要抽３００毫升的血，这可不 是小事，要跟家里人商量的。 路遥：我是家里的老大，可以做主， 再说了，我的身体好，没关系的。 科主任示意停下来，看着大家，无 人送的花圈和挽联。 奈地摇摇头。 电子屏幕上显示着粗大的黑体字： 天笑跪倒在科主任的脚下，声泪俱 路遥同志追悼会。 下：大夫，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我哥 下面摆放着路遥同志的遗像，他还 吧。 像平常一样，面带忧郁，目光凝重地注 主任把天笑扶起来：没有办法，准 视着远方。 备后事吧。 遗像正前方，摆放着一幅长长的挽 主治医生慢慢地用一个白床单将 联，上面书写着“路遥：你若灵魂有知， 路遥的脸盖上了。 请听一听我们的哀诉。妻林达、女儿路 病房里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已经静 远泣敬”。 止。 在鲜花环抱的透明的有机玻璃灵 旁白：难道我的人生真的失败了， 柩内，路遥依旧戴着那副宽边眼镜，安 就这样带着许多遗憾离开人间？不，不 详地躺在那里，就像刚刚熟睡一样，身 会的。我舍不得离开这片熟悉的黄土 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国党党旗。 医生：好吧，你先去做一下化验。 路遥高兴地：谢谢大夫１ １０８．急诊室 日 一袋鲜红的血液从输液管里匀速 滴到路遥母亲的身体。 路遥站在母亲的床边，欣慰地注视 着安详熟睡的母亲。 旁白：我心里在默默祈祷，妈，你快 好起来吧！长期以来，儿子总是为不能 给您做点什么而感到愧疚，我宁愿用自 己的生命换回您的健康，只有那一刻， 我的心里才稍稍有些许的安慰……（回 忆完） １０９．病房晨 躺在病床上的路遥，鼻孔、嘴巴、手 臂和脚腕都插着管子，供氧的、输血的、 输液的、测心律的。 仪器显示屏上，路遥的心电图是心 律衰竭的体征。 路遥几经挣扎，他想说什么。 在床边护理的天笑趴在哥哥的耳 边，焦急地呼唤着：哥啊，哥，想说什么 就说吧。 路遥终于发出微弱的声音：爸真 好，妈真好…… 天笑疯狂地跑出病房，大声疾呼： 大夫！大夫—— 几个医生和护士迅速跑过来。 医护人员开始对路遥采取紧急抢 救措施。科主任用双手在路遥的胸脯 上做着人工呼吸。一位女护士拿着助 吸气的橡皮球体使劲挤压着。 心电图显示屏上的波动曲线慢慢 变成一条直线。 医生们失望地停止徒劳的抢救。 天笑在一边急得直跺脚，眼泪直 流：求你们救救我哥，他不能死啊。 张诗煜：主任，请你们再试试吧，万 一能抢救过来呢？ 主任看看张诗煜，点点头，对身边 的医护人员：上电击！ 电击仪器靠近路遥的病床，一位大 夫将助颤器电缆前端的两个皮碗吸在 路遥的胸脯上，一切准备完毕。 主任：大家离开铁床，开始通电！ 两只皮碗高高举起，路遥的胸脯上 留下两个圆形灼烫过的痕迹，路遥仍然 是一动不动。 地，舍不得离开朝夕相伴的亲人和朋 友。不，不！我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１１０．一组镜头 报纸特写。 只能听到一阵清脆的打字声，银幕 上迅速打出字幕：新华社西安１１月１７ 日电：以小说《人生》《平凡的世界》而 享誉文坛的作家路遥，今天被无情的病 魔夺去了年轻的生命。长期艰辛的创 作使他积劳成疾，终因肝硬化、腹水引 起肝功能衰竭，于今晨８时２０分在西 安西京医院猝然离世…… 病房里，到处一片洁白。白的被 褥、白的墙壁、白的天棚，还有医护人员 白的大褂，眼前呈现出一个雪白的世 界。 病床上，路遥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 花板，目光似乎要穿透钢筋水泥结构的 楼板，直视蔚蓝的苍穹。 旁自：惟一能够自慰的是，我们曾 直诚而充满激情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过，竭尽全力地劳动过，并不计代价地 将自己的血汗献给了不死的人类之树１ １１１．三兆公墓展 初冬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薄雾 笼罩大地。 寒气阻挡不住人们沉重的步履，已 有几百人早早聚集到这里，准备参加路 遥的遗体告别仪式。 人群中，有省里的领导，有作家和 艺术家，有陕北的乡亲，更多的是崇拜 路遥的读者。每个人的脸上都掩饰不 住悲痛，空气中都带着凝重的气氛。 告别厅门口，已经长长地排出两行 各单位和各界人士送的花圈。 大学的同学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打 出长长的白色挽幛，上面写着大黑体 字：“路遥老师，我们无限崇拜您！我们 永远怀念您！”上面还密密麻麻地签着 个人的名字。 有个中年男同志举着纸牌，书写着 醒目的大字：“路遥同志，在平凡的世界 里，你无愧自己的人生！” 有几个女同志举着白纸条幅，上面 写着：“路遥同学，请一路走好！” １１２．殡仪馆告别厅 日 空气凝重，哀乐低回。 告别厅墙壁周围摆满了各界及个 路遥的亲属们站在灵柩的一侧，参 加吊唁的人们站满了整个告别大厅，前 排站着参加吊唁的领导和各界知名人 士。 省作协陈在麦克风前致悼词： 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无论这个 事实多么残酷，以致今天仍不能被理智 所接纳，这就是，一颗璀璨的星从中国 文学的天宇陨落了！一颗智慧的头颅 中止了异常活跃异常深刻也异常痛苦 的思维。这就是路遥…… 参加吊唁的人们一个个庄重悲痛 的面部表情。 旁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来了这 么多熟悉的领导，这么多亲密的朋友， 家里的人也都来了，还有那么多素不相 识的人。你们是来看我的吗？我应该 站到你们中间的，可真的很抱歉，我实 在太困了，太乏了，太累了…… 陈：具有思维和艺术品格 的路遥，曾经是我们弓ｌ以为自豪的作家 群中的主将，他的猝然离队将使这个整 齐的队列出现大位置的空缺，也使这个 生机勃勃的群体呈现寂寞……我们深 沉地惋惜正是出自对一个文学大省、一 个国家和民族文学事业无法弥补的损 失。 旁白：尊敬的领导，难道我离开你 们了吗？不，我不想死，也不会死。我 还要回到你们中间，我还有新构思的作 品没有完成…… 吊唁的人们排着长队，缓缓地走到 灵前向路遥的遗体告别，人们都忍不住 哭泣。 陈画外音：路遥的生命是短暂 的，但路遥生命的质量是辉煌的。路遥 无愧于他的整个人生，无愧于哺育他的 土地和人民。他留给我们的精神遗产 不仅是几部著作，更重要的是他执著的 精神追求和诚实的劳动态度。 谷雨、陈刚、秦小川等生前好友依 次抹着眼泪向路遥的遗体告别。 旁白：亲爱的朋友，你们为什么都 这样悲伤？我们在一起，应该高兴才对 呀，我们在一起谈文学、谈理想、谈人 生，不是非常畅快的吗？ 参加吊唁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 缓缓走过 Ｍ Ｏ电ＶＩ影Ｅ剧ＬＩ本ＴＥ ｕＲＥ陈画外音：路遥同志，你走完 墓穴的后面依山筑起一面高大的 建筑工地，路遥和工人一起肩担石 了短暂而又光辉的“人生”之旅，愿你的 石壁，上面镶嵌着铜质的孺子午浮雕和 料吃力地走在跳板上。 灵魂在“平凡的世界”里的普通劳动者 路遥名言——“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 矿井下，路遥穿着工作服和矿工们 中间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上得到安 样奉献” 起奋力劳作。 息！ 矗立在墓穴前路遥的雕像覆盖着 旁白：为了写好《当代纪事》，我工 林达在大家的搀扶下走到路遥的 红色的绸布。 作时间多数《早晨从中午开始》。虽然 领导和延安大学领导为路遥 胸中常常难以抑制《无声的汹涌》，身边，无限悲戚。 但我 女儿路远已经哭成泪人，悲痛欲 雕像揭幕，全体代表向路遥雕像三鞠 从《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 绝。她手里拿着一张制作精美的生日 躬。 路遥背着常用的挎包独自走在雪 贺卡，拼命挣脱开扶她的人，发疯地扑 路遥上半身花岗岩雕像，头戴宽边 后的山路上。 向路遥，边哭边喊：爸爸呀，你不是好好 眼镜，神态平静而坚毅，目光深情地望 窑洞的灯光下，路遥与老鼠为伴坚 的吗？你回来吧，你再看看我吧。我还 着前方，望着自己的母校和家乡这片黄 持写作。 等着在家给你过生日呢…… 土地。黑色大理石的基座上刻着“路 旁白：从酷热的《夏》天到《黄叶在 一一大家把路远使劲拉开。 旁白：远远，我最亲爱的女儿，为什 么哭了？不要哭，因为你是一个坚强的 女孩儿…… 路远极力地挣脱着，哀求着：不嘛！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看，他是我爸爸呀！ 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让我再看看 他吧！爸爸，再过几天就是您的生Ｅｌ 了，这是我给您亲手做的生日贺卡，您 睁眼看看呀！ 在众人的帮助下，掀起有机玻璃外 罩，让路远将生日贺卡放在路遥遗体的 胸前。 旁白：远远，我的好女儿，谢谢你， 每年都会记着爸爸的生日。你做的贺 卡真漂亮，爸爸非常喜欢，胜过世间其 他所有珍贵的贺卡…… 哀乐声中，吊唁的人们缓缓而行， 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告别厅外很远很 远。 １１３．延大兰蕙园日 草坪广场，路遥雕像揭幕仪式正在 隆重举行。 锣鼓齐鸣，号声嘹亮，列队整齐的 身着白色礼服的仪仗队在奏乐。 十几个氢气球高悬空中，拖着印有 标语的长长彩带在风中飘扬。 台上坐着大家熟悉的全国和 陕西知名人士。 会场上站满了人，王天乐和路遥的 女儿路远也站在人群中。 刚刚揭开红色绸布的花岗岩雕刻 的路遥雕像。他戴着眼镜，双肩抱胸， 手指夹着永远燃烧的香烟，表情庄重， 若有所思。 全体与会代表在印有“追思路遥” 字样的十米长卷上签名。 林达的画外音：路遥驾鹤西去，抹 不掉亲人心中永远的痛。此时此刻，满 腹心事，真不知该说什么。天上人间， 恍若隔世，思念之情，难以言表。在这 难忘的Ｅｌ子，只愿与大家一起深情地缅 怀他，相信他永远没有离开我们、你 们…… １１４．文汇山 日 路遥墓地，四周是松树、枣树环抱， 还有两棵路遥生前喜欢的白皮松。 花冈岩石块垒砌成的半圆形墓穴， 朴实而坚固。 遥”两个遒劲潇洒的路遥的手迹。 人们向路遥雕像献花。 路远的画外音：感谢大家没有忘记 我的父亲，仍然像我一样地尊敬、热爱 着他。我和爸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 从我记事起他就经常在外采访，进行文 学创作。爸去世后直到现在，我还未曾 读懂他。对我来说，父亲就是一部大 书，我要读他一辈子。我会深深地注视 着文学这个伟大的殿堂，因为我的父亲 就是为迈进这个殿堂献出了他的一切。 父亲生前总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普通劳 动者，我想，追念亲人的最好方式也应 该是劳动，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片 新的天地…… 延大文学院一位女学生和一位男 同学朗诵路遥的作品《作家的劳动》。 女同学画外音：文学创作的艰苦性 还在于它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任何简 单的创造都要比复杂的模仿困难得多 ……如果说创作还有一点甜头，那么， 这种甜头只有在吃尽苦头以后才能尝 到。 男同学画外音：文学艺术创作这种 劳动，要求作家具备多方面的优秀品 质。在塑造艺术形象的过程中，同时也 塑造自己。艺术创作这种劳动的崇高 绝不是因为它比其他人所从事的劳动 高贵…… 女同学和男同学共同朗诵：我们应 该具备普通劳动人民的品质，永远也不 丧失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感觉，像牛一样 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 路遥仿佛来自天籁的声音：谢谢，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还记得我。让我长 眠在故乡的土地上，我感到无比的幸 福…… １１５．一组镜头 年幼的路遥跟随父亲在崎岖的山 路上艰难地行走。 中学的路遥吃着黑面窝头躲在树 下聚精会神地读书。 创作室，路遥的饭食是一口馒头就 着一口大葱。 旁白：回顾自己《在新生活面前》短 暂的《人生》，我大多是在《困难的日子 里》度过的…… 窑洞内昏暗的灯光下，路遥挥汗如 雨地在写作。 秋风中飘落》，直到迎来冬日的《风雪腊 梅》，经过多年《土地的寻觅》，我饱尝了 多少《月夜静悄悄》的孤独和《痛苦》， 吟唱过无数首《生活咏叹调》…… 颁奖典礼上，路遥双手接过鲜红的 印着金字的获奖证书。 路遥在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仪式 上发言。 旁白：历经《十年》艰苦《作家的劳 动》，我终于圆了《少年之梦》，创造了 《惊心动魄的一幕》，迎来《一生中最高 兴的一天》，荣获了全国的《优胜红 旗》…… 身背挎包的路遥在山路上独自行 走，他微笑着向观众走来。 路遥越走越近，脸上依然是那副和 蔼可亲的表情。 旁白：可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红 尘中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不可能像 《生活的大树万古长青》，因此，我只祈 望自己《这束淡弱的折光》，永远属于这 《平凡的世界》…… 山路上，路遥身背挎包、带着微笑 径直向观众走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逐渐拉出字幕：路遥同志，１９８８年 被陕西省授予“劳动模范”称 号，１９９１年被陕西省授予“陕 西省有突出贡献专家”荣誉证书，１９９１ 年被授予“国家有突出贡献专 家”荣誉证书，１９９２年被陕西 授予“优秀党员”荣誉称号。 路遥熟悉的身影穿过镜头顺着山 路向前走去。 路遥的背影渐渐远去，最终融入苍 茫的大山之中。 （剧终） ［作者简介］ 傅博，原名付广佳，黑龙江省哈尔滨人， 当过军人、银行职员、报社记者。现供职于中 国农业发展银行黑龙江省分行，任副行长、高 级政工师，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电 影家协会副。发表过小说、报告文学、诗 歌、散文若干篇，作品多次在全国和省内获 奖。曾创作多部电影文学剧本，其中电视文 学剧本《播种希望的人》（上、下集）由哈尔滨 电视台１９８８年拍摄并播放，电影文学剧本 《岛城之恋》《义海情天》《魂断天山》分别发 表于《电影文学》２００８年第１４期、２００８年第 １７期、２００９年第２４期。
